作者：口袋阿蒙
21.我这么哄着你是为了什么
“你说过月考之前不给我添任何麻烦的！”
“今天特例啦……”看着白晨像个木头一样趴在床上……我除了将头发挠成一团乱麻，没有任何办法！为什么我会告诉这家伙自己的住址啊！！
扭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日历……一周的时间已经转眼过去。事实上，除了今晚这家伙突然跑来我住的地方之外，事情似乎正在悄悄步入正轨。必须承认，三年前的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要靠谱一点。在那个晚上之后，他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我面前出现。
除了接受我所提供的备考技巧之外，这家伙居然对李莉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在之后几天的自习、甚至是下课时间，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向李莉请教相关的学习问题。
他大概也已经感觉到，我所掌握的只是更实用的备考和应考技巧，对于基础知识的掌握和他仅仅算得上半斤八两……毕竟，我已经两年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自己也是丝毫不敢松懈……班主任的要求，是两个人都考入年级的前一百名吧。头痛地翻开历史课本……那些让人头痛的年代、事件和大大小小的名称一个一个跳入眼中……怎么在一周的时间里把这些东西完完全全记住呢。
“喂……”“干嘛！”“你根本没心情看书吧。”“你又知道了！”“因为翻书的频率太快了啊。”白晨突然从床上撑起身体，侧卧着望向我，“在想下午的事情么？”
下午的事情？我茫然地回头……白晨眼神有些逃避地看向桌边墙角处：“就是，黄旻下午说的那些话……”呃……被他这么一说，某些不快的记忆倒是真的从脑海中闪过……
下午的体育课，李莉一身清爽地走在我旁边……作为高三生，体育课是已经可有可无的东西……校方对此的态度也是交给学生自己选择。
只是相比绝大部分家伙窝在教室里看书自习的做法，我更愿意拉着李莉在操场上慢慢地跑上几圈……适当的有氧运动之后，身体能够保持更活跃、清晰的吸收状态。当然，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其他白痴的。
“听大姐的安排啦！”我一脸乖巧顺从吐了吐舌头，对于李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某种依赖感……无论是对整体的规划还是对细节的把握，这家伙都堪称滴水不漏；所以在学习计划的制定上，一切都交给她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大姐？”李莉哑然失笑地看着我，“尤佳，你有些不一样了哦？”“不一样？”“嗯……越来越嚣张了。”李莉伸手捏住我的脸，在我委屈着叫痛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看着我，“也……越来越像个女生了……”呃？这是什么评价？
“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好像套着一个坚硬的外壳……让人不知道该怎样接近。”李莉的目光温柔得有些复杂，“可是现在，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悄悄地变得柔软……”“是因为和你熟悉起来的缘故吧。”我扭开头……难道让我告诉她，因为尤佳这个身份，自己对她已经没有那种强烈的排斥感。
“是这样么？”李莉的声音里听起来似乎有其他东西。“喂。”白晨从远处跑过来，淡淡地冲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跑开……这家伙，以慢跑为借口来打招呼的态度太明显了吧！“还真是恩爱啊。一分钟不见面都会想念！”
回头看去，黄旻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慢慢走近我们。
“李莉，回去吧。”我决定直接无视这个女人。“这样离开好吗？”黄旻挡在我们离去的道路上，“那家伙是为了看到你才在操场上像个傻瓜一样一圈圈慢跑哟……”“这跟你有关系么？”“没任何关系……我只不过是单纯好奇。”黄旻冷笑着偏开头，“让蜗牛学会飞，和让白晨考入年级前一百名，那件事更容易一点。”
“黄旻同学！”李莉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又硬又冷。“哈，原来在意白晨的人不止尤佳同学一个么？”黄旻的目光在我和李莉之间轻佻地打了个转。“出什么事了？”白晨轻微不匀的喘息声在身后响起……这家伙都发现这边的骚动了？
“呵呵，幸福的男主角出现了。”黄旻的目光挑衅地从我和李莉之间越过，落在白晨身上，“我说，躲在女生身后、做小男生的感觉很幸福吧？”“你说什么！”“怎么？”黄旻和我的目光在空中狠狠撞在一起，“难道我说得不对？”
阳光从天空重重坠落，带着让人想要暴走的激烈声音……
“果然是在在意那件事情？”白晨的声音好像蜷在墙角的猫，把我拉回眼前的现实。
“谁会在意那种家伙的蠢话。”我用力将书合上。“可是也没办法反驳吧。”“什么意思！？”“我们的恋爱……”白晨慢慢低下头，“看起来更像是你对我的保护……”
“给我自信一点！”我忍无可忍地将笔袋摔在他脸上，“为了那种家伙的蠢话一蹶不振！你是白痴么！”“会那么想的……不止黄旻一个人吧。”白晨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伤痕累累的压抑，“跟我这样的家伙谈恋爱，对你来说……”
“敢说‘太委屈’三个字我就杀了你！”混蛋，你以为我这么辛苦的哄着你、让你振作是为什么啊！
22.你真正在意的才不是这个吧
“听好，我才是你的女朋友！”我走到白晨面前，揪着他两边耳朵让他无可逃避地直面我的严肃，“你这混蛋只要考虑我的心情就好了！其他人说的无效信息你给我老老实实自动过滤掉！”
“其他人的无效信息……”白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还真是标准的自我中心论者。”“和自我中心论没关系！重点是，人类的惯性思维和认知习惯是没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所以，与其花时间去考虑那些家伙的……”
呃，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人类的惯性思维和认知习惯……对了，就是这个！
我下意识放开白晨，走到书桌前，翻出教师授课名单……担任高三历史教学的教师一共有四名……这四个人都会有自己所习惯的出题方式！针对他们的出题习惯和认知惯性……我能更准确地抓住这次考试的要点所在！
现在要弄清楚的，就是这次月考的出题教师究竟是谁！而这，是李莉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干嘛突然一个人傻笑？”“关于历史的复习，已经有把握了！”我头也不抬地拿在抽屉里拼命地翻找着李莉的学习笔记，“明天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哦……”白晨的声音里似乎有些迟疑犹豫。
可是在我疑惑地回头时，那家伙只是平静地笑了笑，“那明天学校见了哦。”他就这样满怀心事地走出房间，慢慢走到楼下的马路上，一个人在路灯下站着、若有所思地看了我的窗户很久……然后才慢慢走进远处的黑暗中……
这家伙，究竟又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啊……算了，现在不是考虑他的时候。我翻开李莉的学习笔记……这家伙，连其他班级的历史笔记都有抄写……这样就可以对照着比较四个老师不同的侧重点了！
“我已经打听到这次出题的是历史教研室的组长，王冶平老师。可是，这样的信息真的有意义么？”“放心吧。”我朝李莉露出一个极有把握的笑容。午休时间，教学楼里空空荡荡，只有李莉和我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发出细微的动静。
“说起来……”李莉在我身后突然小声开口，“你不觉得白晨今天有点不对劲么？”“有么？”我诧异地回头，“一上午都老老实实的，没闹出什么事情吧。”“虽然是老老实实……”
在李莉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历史教研室的门前。我看了一眼吞吞吐吐的李莉，想了想，果断地敲响了大门……早说过，现在不是没完没了地考虑那个家伙的时候……
在王冶平老师疑惑的眼神中，我推门进入……果然和传说的一样，是个连午休时间都会用来备课的工作女性！“那个……”我乖巧地笑着，“有点问题突然想请教王老师，所以……”“说吧。”王冶平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门口的李莉之后，突然笑得有些狡猾。
“其实……是想请教一下……关于春秋时期百家争鸣的相关内容。”我有些紧张地咬了咬下唇，“因为这部分内容割裂开去记忆的话，会觉得很琐碎、繁杂……但是如果能够对比着进行记忆的话……”
“你就是……尤佳，对吧？”“呃？”“我还没吃中饭，要不要一起呢？”王冶平老师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带着“你们绝不会拒绝”的笑容平静地看着我和李莉……
这真是一顿莫名其妙的中饭！整个过程中，这个奇怪的中年女人一直在充满好奇地向李莉打听学校里的各种八卦……而关于考试、甚至是学习的事情，完全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看着她在心满意足之后，招呼老板过来买单，我突然觉得异常心虚。
“那个，让老师破费……”“你真正在意的才不是这个吧。”王老师看着我乖巧地添水的动作，慢慢开口道，“这一次考试，我打算重点从成因和背景两个方面，来考察你们对于东汉之前的历史脉络的掌握……以及，每个阶段的历史特点。”
呃？这已经接近透题的程度了吧！“别那么一脸惊讶，我只是在同学生分享自己对历史研究的侧重点。”王老师平静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起来，尤佳同学，你打算怎么帮白晨考取大学啊？”这种事情都传到老师那里去了？
“说起来，你的技巧也许真能帮到他。”王老师认认真真地看着我，“从你今天进入办公室所问的那个问题，就能看出来你是一个习惯借助技巧应付问题的人。懂得使用技巧是一件好事，通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有些事情，仅仅依靠技巧是不够的哦？”
看着老师若有所指的复杂表情，我一瞬间愕然得说不出话来。“这一点老师也是用了很多年才明白过来的道理。”王老师的目光在我和李莉之间反复打转之后，轻轻停在李莉身上，“有时候，人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人的心……”我看着一脸茫然的李莉，仔细品味着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尤……尤佳……”“呃？”我顺着李莉突然慌乱的眼神看过去……白晨一脸茫然地从远处走进学校大门，完全没有留意到我们的存在。时间刚到中午一点，他出现得太早了吧！？
“看起来，我得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王老师笑着起身走出饭店。“谢……”我下意识冲着她的背影开口。但是刚刚说出一个字，就看到她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的我们用力挥挥手……仿佛是带着祝福的道别……
“尤佳……白晨他……”我看着李莉，用同样茫然的神色摇了摇头。
23.你错了,我是所有人的公敌
一个下午白晨的态度都带着勉强的应付……他的心思完全去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和李莉又一次回复到无法与这家伙沟通的地步中……
“那个，我说……”我有些头疼地看着这家伙，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把中午得知的历史考试重点透漏给他……最后一节自习课也已经接近下课时间，难道要我今晚上把这家伙带回家去辅导！？
“白晨，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能说出来么？”李莉在我想到办法之前，突然看着自己的课本小声开口。“没事。”“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都说没事了。”
李莉直接放下手中课本，扭头倔强地看着白晨……那种桩锤与城门的对峙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你们两个家伙，能不能消停下来！
“我说，你这家伙也太不知足了吧。”苏毅一脸快要死掉的表情趴在我旁边的课桌上……从生日事件之后，这家伙似乎终于变得老实起来，除了学习上的问题之外，再不会有多余的交流。
白晨冷冷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苏毅。“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家伙么。”苏毅趴在桌子上完全忽略了白晨的表情，“两个这么可爱的女生围着你……一个，哪怕是分给我一个，我的人生就……”
“只要她们愿意的话，你自己去争取啊。”白晨的声音像是全世界都亏欠了他，“没人拦着你吧。”“这在炫耀么？”苏毅委屈地抬起头，“你这个无耻的男性公敌！”
在白晨的笔盒砸向苏毅之前，我不顾一切地伸手挡住……笔盒在我手腕上重重一撞、弹向墙壁……一声脆响，让全班的视线一瞬间集中过来。下课铃恰到好处地响起。
白晨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无比愧疚的同时，又用尽一切力气去压抑着那个愧疚。他就这样一句道歉都没有地站起身，看着苏毅：“你错了。我是所有人的公敌。”冷冰冰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白晨提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
在一群莫名讶异的目光中，我依稀看到黄旻满带嘲讽的眼神。“尤佳？”“没事……”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淤紫，悄悄擦去眼泪，凑近李莉耳边，“我们得去一下白晨家。”“吵架？为什么？”李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我是说白晨的母亲。
“这两父子……谁知道呢。”老妈愁苦地叹了口气，看了看独自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老头子，“平白无故说了两句话也能吵起来……”“我的身体还轮不到那个混蛋来担心。”老头子倔强地一昂首，一副视死如归英雄的模样。
等一下？因为白晨关心你的身体……所以吵架？老头子你未免也太混蛋了一点吧！“你们父子难得沟通一次，你就不能……”“所以才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关心！真要是担心我的话，就先做好自己的事！”
“白晨最近……已经很努力了吧！”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完全看不出来！”老头子扭头满脸严肃地看着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叔叔……”李莉都忍不住开口道，“白晨最近的改变真的很大！尤其在学习方面……”“也只有你们这种小孩子会被他表面上的转变所欺骗！”老头子猛地瞪大眼睛，“那家伙骨子里是什么样子，作为他爹，我比谁都清楚！”
这个完全不讲道理的老头子……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把书包摔在他脸上的冲动！“就算你希望改掉所有的毛病，”老妈已经完全立场坚定地站在了我们这一边，“也不应该那样责备他吧！”
“难道我说得有错么！”老头子的目光冷冰冰地从我们三人身上扫过，“那家伙就是被你们一直这么关心着，所以才会越来越软弱……以至于，居然要靠女人来保护！”“什么叫要靠女人来保护！”我本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那家伙现在是自己在慢慢尝试、慢慢改变……”
“完全看不出来！”老头子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口气比第一次还要硬邦邦的冰冷，“我只看到一个要人连哄带骗，才能一步步走下去的蠢货！”“连日常沟通都做不到的人，不要装出一副了解白晨的样子！”不管了，我推开想要拉住我的李莉，“你儿子，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咬着牙坚持！”
“那不是我儿子！”老头子目光凶狠地迎面撞过来，“那只是一个躲在女人身后、一事无成的懦夫！”混蛋老头！你说谁是懦夫！你们不要拉着我！我一定要让老头子知道我的厉害！混蛋紫式，把男性的身体还给我！
李莉把我强行拉到楼下的时候，我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恶狠狠地朝着三楼的房间张牙舞爪！
“尤佳……你太失控了！”“是老……白晨他爸爸说的话太过分了！”我愤愤不平地咬着牙，“我们一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嘲笑白晨是个懦夫么！”
“可是这样子的态度是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的吧！这样僵持下去，白晨的状态只会……”“等着看吧！”我皱着眉想了想，转身飞快地从李莉身边跑开，“明天就让你见到那个满血复活的白晨！”
李莉似乎在身后喊了一声什么，但是我来不及去细听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让白晨考上大学，证明老头子是个老眼昏花的混蛋！
24.在你的心里种下我们的梦想
在湖畔公园的跷跷板上，我不出意外地逮住了白晨。“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揪住他！“我只是……散一下心……”
“你以为这种谎话我会相信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老头子吵得天翻地覆的事情么！”“你……”这家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
“回家！”“什么？”“跟我回家！”台灯的光照不透白晨的表情，他抱膝坐在墙角的影子里，像一个蜷缩得紧紧的刺猬，把自己尖锐的排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
“所以，你们就这样去了我家？”“不然还能怎么办。你这家伙现在这个样子……”“多此一举。”“你……”我愕然地看着他将头埋入双臂间，“你这家伙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说你的么！”
“他说的没有错啊！”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从白晨身体的缝隙中模模糊糊地传出来。“你在说什么！？”我焦躁地走到白晨身边，想要用力掰开他死死抱着自己的双手！“不只是他，每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吧。”白晨突然推落我的手，慢慢抬起头，“无论在谁眼里，我都是个一事无成，需要女人来保护的废物！”
我第一次看到白晨这样的目光，像是被无数玻璃割裂成片，连一个完整的焦点都寻找不到。
“没有李莉，我就生存不下去……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吧！白晨就像是李莉的影子，白晨的价值就是用自己的无能去证明李莉的优秀！”白晨的目光在四周跌跌撞撞地来回游荡，就是不肯落在我身上，“做得好，是因为李莉的功劳；做得不好，就是我自己的失败……不管怎样去努力，去挣扎；永远不会有人认同白晨……”
“早说过除我之外，其他人的想法不要去考虑吧！”“尤佳……会变成下一个李莉么？”“什么？”
“就像那天晚上说过的，你和我的恋爱，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保护……小心翼翼地防止我犯错，认认真真地帮我提高成绩。”白晨的目光终于在无限犹豫之后，落在我身上，“对尤佳而言，我像是一个只需要乖乖接受保护的玩具，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等着你的安排就好。”
“不……不是那样……”我无力地低下头，勉强从唇边挤出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昨晚来你家时，一直犹豫要不要说出和老头子吵架的事情。想听到你的安慰，又害怕打扰你的时间……不过尤佳同学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我当时的心态。”白晨将下巴无力地支在手臂上，用满带顺从的绝望语气轻轻开口，“在你看来……除了学习之外，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想要了解、想要分享、想要……”
无从反驳，一个字都无从反驳……我束手无策地低着头，看着地面僵硬的影子，像是正在慢慢死去的影子……
“有时候，人的心比什么都重要……”王老师的话和她当时那种满带深意的眼神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笨蛋……”我咬着下唇，死死抓住自己的裙摆。“呃？”“我说……自己是笨蛋。”我慢慢抬头看着白晨，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我是个，很糟糕的女朋友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顾着考虑自己的事情和计划，却忘了体谅你的心情和你要面对的困境……作为女朋友，大概不会有人比我更糟糕了。”白晨呆呆地看着我，我轻轻用双手握住他绷紧的拳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努力平静的笑出来，在泪水滑落之前，“白晨，能让我在你的身体里种下我们的梦想，然后和我一起让它生长出来么？”“这……”“是请求！”
白晨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直到我的泪水终于滑落时，才轻轻伸手拭去那颗眼泪。“我……不知道……”他的手指颤抖地停在我的脸颊边，“我只是个……”
“你是白晨。”在这家伙试图继续把自己摔碎之前，我不顾一切地堵住他的嘴，用牙齿在他的唇上留下恨恨的咬痕……我大概是疯了，那家伙被我的情绪吓到，一动不动地呆坐原地。
像是一场用尽全力的发泄，从他唇边离开时，我只能脱力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死死拽住他的衣领，用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声音含糊哽咽着开口道：“你是白晨……”
对不起，你是白晨……那个我唯一可以信赖、可以依靠、可以期待的白晨……我能给你的只有谎言、和可耻的虚伪；但是就算这样，我依然需要你毫无保留地信任我，毫不犹豫地陪着我，用你从未有过的勇敢帮我完成所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因为除你之外，我已无处可去……
“在月考之前……”这家伙突然贴在我耳边，“说好不接吻的吧？”咦？这家伙在意的事情……在反应过来之前，白晨已经抓着我的手，将我压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这已经不能叫吻……而是两团绝望对着彼此发起的疯狂冲击……唇与唇的每一次纠缠碰撞都在不断在寻找着什么、或者疯狂地证明什么……白晨变成了一个赌气的孩子，不给我任何退缩可能地索求着回应……
而我除了回应，别无他法。
25.这么白痴的高三学生
几乎窒息的空白在白晨的唇滑到耳边时得到缓解……可是理智的勉强回归掩饰不了灵魂深处瞬间绽放出来的无助颤栗……那混蛋，居然顺着耳垂一直向下，用嘴唇刺激着裸露的脖子和肩膀。
“不……”声音细微得像是在哭，但被死死抓住的双手完全挣脱不了他的控制。“不！”跟着那个笨蛋的动作，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对不起。”白晨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带着两个人共同的惶恐无助。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仔细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像是想要从中找到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信的依赖……直到他慢慢跪起身，将我拉到怀里。
“我不知道……”他轻轻地抱着我，“明明没办法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却始终想要相信你这个人……”“因为，我们是同类……同样绝望的人类。”“真正绝望的人类会有这么多眼泪么？”这笨蛋抬起我的下巴。
混蛋，还不是因为你！他像是看懂了这个眼神，起身走到书桌边……我无助地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脸庞一点点在灯光下变得清晰。
“我第一次被人这样认真的请求。”他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不是作为一个参照物，而是作为白晨……”“我能相信的，也只有白晨……”“谢谢。”他回头时突然轻轻闭上眼睛，“那个，关于历史考试，你已经有办法了吧？”
“呃？”“没时间浪费了。”这家伙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历史课本，“剩下的四天时间除了历史，还有英语和数学要进行突击！看起来，除了通宵备考之外，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突然一下就……”“难道你还在回味刚才……”“怎么可能！”“那就快来说明方法吧。”白晨睁开眼睛时，几乎变成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我不想，让唯一信任自己的人看到失望。”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三年前的自己……原来，我也可以帅气得让人无法直视？白晨像是看穿了我心底的惊诧，目光又变得不正经起来……我下意识扭开头，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个……你现在，不生气我把你当成保护的玩具了？”
“总有一天，会变成我来保护你。”白晨用和眼神截然不同的认真口吻开口道，“如果哪一天，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别说这样的蠢话！”面对着白晨玩味暧昧的眼神，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我走到书桌前，翻开历史课本……
事情终于进入到如愿以偿的正轨中。之后的几个晚上，白晨都会乖乖来到我的房间接受课外辅导……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所谓的辅导，已经变成了互助式学习。
那家伙对知识点的强行记忆力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当然，更让我意外的是这家伙突然努力的认真程度……连走去上厕所的空闲都用来背诵抄在小纸条上的知识点这种事情，为免太夸张了吧！
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种玩命的劲头？但是不管怎样，白晨和我都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状态，直到月考结束……接下来就是等待成绩的公布了……
“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要担心的是你这家伙！我进入年级前一百名是肯定没问题的！”“是么？”白晨看着我挑了挑眉，眼神突然变得轻佻，“那就在你被发配去别的班级之前，让我们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吧！”
“你……”我下意识躲开这家伙挑向下巴的手指……这笨蛋，好不容易在备考状态下规规矩矩了几天的……“骗你的。”他的手指在中途改变方向，变成在我鼻尖上的轻轻一刮，“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哦……”我带着茫然的心态将他送到门口，看他在门边换好鞋子，“那个……自己路上小心……”“咦，听起来好像很舍不得我的样子。”“才没有！”白晨突然将我搂进怀中……只是拥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但是我清晰地听到他心跳的声音顺着身体传过来……
“谢谢你。”他的声音突然又变成了那个想要拼命依赖的孩子。“笨……笨蛋。”我紧张地贴在他的胸口，“你以为我是谁……”“对哦……你是我女朋友呢。”这家伙在我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后，装模作样地鬼叫着开门一口气跑下楼。
我走回窗边……那家伙居然在模模糊糊的月色下连蹦带跳着跑向远方，还不时回头朝我在的窗边做出各种傻乎乎的手势。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高三学生啊！
“真是温馨的画面！”“啊，终于想到要出现了么……”听着头顶飘下的声音，我忍不住冷笑着开口道，“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守护神！”“别这么说！我有其他事情要应付嘛。”紫式一脸讨好的神色落到我面前，“而且我也有抽空观察你这边的情况啦！”
这种表情明显是在说谎吧！“算了……反正没有你这家伙，我也处理得挺好。”我抬头看了一眼紫式，写意地摊开双手……
“对白晨来说……算是不错啦。”“什么意思？”“虽然在观察的过程中，因为想看你和三年前的自己究竟能不能恋爱成功，所以忍住了没有提醒你……但是现在想想，还是让你知道会比较好。”
“说重点！”“那个，之前我担心过你和白晨发生亲密接触这样的事情吧？”“是啊！接触之后会怎样！？”
“那个，意识可能会被身体扭曲。”紫式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后，才看着一脸茫然的我小声解释道，“也就是说，你的自我意识和个性，会逐渐失控……最终完全认同自己是女生的这个事实！”
这是……在开玩笑么！
26.这样的女孩子很多男生都喜欢
行人来往的街道简直就是黑猩猩的活动区域，学校的大门看起来愚蠢不堪，微笑着和我打招呼的家伙是天生弱智么，教室选择在五楼、这是白痴才会做出的决定！总之……整个世界都愚蠢透顶！！而这其间最愚蠢的，非紫式这个混蛋莫属！
“没有那么难理解吧！人类的意识并非单纯由‘自我’这个概念来进行设立……其他人对你的看法、态度、以及相处方式都会导致你的个人意识发生相关偏转！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社会属性！”
“也就是说……和白晨发生亲密接触之后，我会跟随他的态度，渐渐将自己完全当成女人！？”我看着紫式，“而我之前为一个男人在另一个世界生存了整整二十三年之久这种事情反而没有任何意义！？”
“人类的社会学家曾经做过一个测试，对三年级的学生分组进行不同的培养方式。在若干年后，接受‘赞赏教育’的那一组学生获得了另一组学生所无法想象的成功人生！”紫式一步不让地盯着我的眼睛，“尽管在分组之前，另一组学生的成绩、智商明显高于第一组学生！”
“所以？”“所以人是会跟随其他人的态度改变对自我认知的奇怪生物！尤其是你现在生活在一个女性身体之中，这种感知上的偏离态度，会极大地影响到你的自我认知！”
“说起来，这个身体……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变成这个样子！其次……亲密接触会导致这么严重的结果，你之前也没有说过吧……”“别激动……正因为如此，我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
“那么，有什么办法呢！？”“目前得知的结果是……没有办法！”“你这样不靠谱的家伙居然也能成为守护神……”我实在按耐不住自己额角暴起的青筋，不顾一切地冲着紫式咆哮道，“这是开玩笑么！！”
“那个……尤佳同学，你觉得我刚刚哪里讲得不对吗？”我愕然抬眼，自己正站在座位上……语文老师一脸纠结地站在讲台上看着我……其他的家伙们一面偷瞄着我，一面表情各异地窃窃私语。
太……太过投入回忆，所以忘记场合了么！“不……那个，我只是……”我尴尬地看着老师，“请您继续！”“怎么了？”在我坐下的时候，白晨奇怪地扭头看着我。
“没……没事。”蠢货，别看我啊！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把我拖入可怕的深渊之中啊！“喂，说起来，从那天晚上开始，你这两天都不太对劲哦。”白晨举着课本，悄悄向我靠近一点，“好像一直在躲开我的样子？”
“你想太多了……”我压抑着一脚踩在这个笨蛋脸上的冲动，尽量平和地开口道，“我只是……”“你到底怎么了！？”“混蛋！我就不能有几天时间心情不好么！”白晨眨了眨眼……一脸恍然大悟地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白痴，你又能知道什么了！我现在面临的……是人生最大的危机啊！
“尤佳……上语文课的时候出什么事了么？”操场上的阳光让身体多少从可怕的僵冷中缓和了一点……走在李莉身边，我无力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仿佛认真看着……这身体，会误导我的意识？
“尤佳？”“那个……李莉……”我迟疑地转头看着李莉，“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男性……你会怎么办？”
“自己的身体变成男性？”李莉奇怪地看着我。“只是假设一下啦！”“好奇怪的问题。”李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天空，“也许……也许会追求尤佳吧！”“不要开玩笑！”“不是开玩笑哦。”李莉认真地低下头看着我，“尤佳……有着独特的魅力呢！”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啦！”“这是在假装谦虚么？”李莉一脸调笑地按着我的头，“外形可爱、头脑聪明……这样的女孩子，很多男生都会喜欢吧！之前苏毅不就是已经直接表白了么！？”我尴尬地偏头……这个笨蛋，说的都不是我希望听到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尤佳的性格里有我羡慕、而且希望能够得到的东西……”李莉的声音里有种莫名其妙的虚弱无力，“如果我也能和尤佳一样……”“为什么想要变成我的样子。”我奇怪地看着她，“学习、性格、人缘，每一项你都非常优秀……这样的自己还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不是尤佳想象的那样……只是……”李莉的目光像只受惊的兔子仓皇地从我面前逃开，“那个，买了中饭早点返回教室吧！突然觉得饿了……”“啊……光顾着想自己的事情了！真是抱歉！”
“别在意。”李莉扭头看着我，“我可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看尤佳脸红的样子！”“我哪里脸红了！”
尽管李莉对我的态度在亲切中渐多调笑，但是自己似乎已经默认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或者说，是因为感激所以默然接受吧……能够关注到我的情绪、并且在午休时间主动留在教室陪我的，除她之外、再无别人……
27.这是正在完全女性化的征兆
提着面包跟在李莉身后慢慢走进教室，我有些抱歉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果说对白晨，还带着一丝自我拯救的高尚感；对于这个女生，我所剩下的就只有赤裸裸的欺骗和利用……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还充满痛恨地排斥着她……自己对她会不会有点……呃？这是什么？
我将面包放入课桌的时候，有些奇怪的东西跳入眼帘……这是……一杯红糖水？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身体不好的话，要注意多休息哦！”白晨的字体……我疑惑地将纸条翻过来……背面写着另一行字。“我会记住这个时间……以后红糖水按月奉上！”
红糖水？按月？我皱着眉……突然醒悟过来……下意识将面包狠狠砸在桌上！蠢货！你才来大姨妈！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联想啊！！
“怎么了？”李莉诧异地回头看着我。“不……没事……”我按耐住暴走的冲动，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运动裤的口袋，“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下洗手间……”真是被这蠢货气到小腹有些不适……在李莉有些疑惑的眼神中，我快步走出教室，逃进厕所……
乱献殷勤的笨蛋……完全把我当成女人在看待么！继续放任这种情况下去的话，搞不好真会被紫式说中，完完全全变成女性……看起来，一定要在意识被扭曲之前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我揉着额头站起身时，无意低头看了一眼……呃？
妈妈！这些红色的……是什么！！“什么！尤佳……你是第一次……来月经！？”李莉伸手搂着我，诧异地看着洗手间。“别……别看……”我已经快要羞耻得说不出话！
“现在就别在意这种事情了！”李莉扶着我慢慢走出洗手间，“那个，我回家去拿东西过来！”“什么东西？”“就是卫……卫生巾……”李莉一脸遇见火星人的神色看着我，“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混蛋，我只是紧张！紧张！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不对……准确点说，这应该是我完全不可能遇见的事情！这个女性的身体原本应该只是一个掩饰吧？现在突然出现大姨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是正在完全女性化的征兆！？
“尤佳你不要紧吧？你的脸色好难看……”李莉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而且体温也偏低……那个……”“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彭婕的声音在前方怯生生地响起。
两个人惊讶地抬头……彭婕一脸惶恐地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看着我们。“我的时间刚好……刚好也是这几天……所以……”“那就麻烦你了！”李莉认真地点点头。“居然到现在才出现人生第一次！”
将我扶回教室后，李莉一脸黑线地看着我，“原来除了精神上的迟钝……你连身体发育都这么迟钝么！？”“和体质有关吧。”彭婕端着热水走到课桌边，“和同龄人比起来，尤佳同学怎么看都更像是个小女生……大概，是发育迟缓的类型……”
“别管我……”我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前所未有的不适感让这个身体变得隐约有点不受控制，“趴一会……趴一会就没事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说起来，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学校啊？”我看着彭婕……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话题转移！继续这个话题，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恐惧和无助之中！
“那个……我只是来道歉……因为那天苏毅的生日party上，黄旻似乎对尤佳同学有点误会，我想……”想说谎，就不要一脸“别揭穿我”的表情啊！
“我不会在意那种事情啦！不过，这不是你真正的原因吧。”我费力地撑着头，看着彭婕。李莉也察觉到那家伙口气中不停躲闪的情绪，奇怪地扭头看着她。
彭婕在我们的目光下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突然用力低下头，用鞠躬道歉的姿势大声道：“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白晨同学的缘故！”
“白晨？”我和李莉异口同声地瞪大了眼睛。“他……他的历史考试因为作弊可能会被取消成绩！”“你说什么！”我失手打翻了桌面的热水，而被热水贱了一脚的李莉毫无知觉地看着彭婕，眼神让人害怕……
在彭婕的解释下，我们终于明白过来……教师们在考场中发现了一张抄写着考试重点的纸条，这张纸条在班主任进行了笔迹核对之后，成为了白晨无法否认的罪证！
“这不可能！”听完彭婕说明的那一刻，李莉失控地叫出声来！“白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等一下，李莉……”“也许他对周围的人表现得冷淡，表现得自闭！但是白晨绝对不会选择作弊！为了证明自己，他甚至连别人的帮助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月考中作弊！绝对不可能！”
我惊讶地看着第一次对自己情绪失控的李莉……这家伙，对白晨的理解远比我想象得要深刻得多……不，那种态度甚至不能说是理解那么简单！她对白晨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我……我明白了！”我慌乱地应付着李莉，“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怎样证明他没有……”“我去找历史老师！”李莉转身走向教室外，“那张纸条的来历我要原原本本地弄清楚！”
“等一下！我也去！”“尤佳……你现在的身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身体的时候！”我咬牙推开伸手扶住自己的彭婕。“那张纸条么……你们的消息来源还真是敏锐啊！”
王冶平老师独自一人坐在历史教研室的办公桌后，平静地看着我和李莉，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两只一次性纸杯，放在桌上。
28.请你告诉老师事情的真相
“老师，关于纸条……”“先喝点水。”王老师的表情淡定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茶叶在杯中舒展开的过程中，王老师已经简单地向我们说明了她所了解的情况。
“这么说，您在巡查考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张纸条！？”李莉端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那么，那张纸条……”
“等一下。你们要搞清楚一点……我没有看到那张纸条和白晨没有作弊，并不是一回事。”王老师慢慢端起自己的茶杯，品了一口杯中之茶，“我有可能因为个人的疏忽，忽略了那张纸条的存在……”
“可是白晨绝不是那样的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是由你说了算。”王老师看着李莉，轻轻皱起眉头，“得由他自己来决定……”总觉得话中有话？我疑惑地看着王老师，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更多线索；但是她第二次端起茶杯，用喝水的动作掩盖了所有我想看穿的细节……这个狡猾的女人！
“明白了。”李莉失神地站起身，拉着我转身走向门外，在即将出门时，突然停下脚步，“老师，你刚刚说，这个消息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是啊。刚刚在教师中传开的消息……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王老师略带深意地笑了笑，低头不再理会我们。
我和李莉一瞬间交换了一个眼色……下意识朝教室跑去……
“没错。那张纸条是我发现……然后上交给老师的。”放学后的教室里空空荡荡，黄昏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带着异样的鲜红、残忍……黄旻就这样毫无所谓地站在窗边，表情充满挑衅地看着我和李莉。
“为什么！你……”“我只是在尽一个学生的本分。”黄旻冷笑着打断李莉的追问，“毕竟考试之后，在白晨同学的座位下发现和考题相关的纸条，这种事情谁都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吧？”
“阿旻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吧！”彭婕无助地朝黄旻叫道，“你说自己亲眼看到白晨同学在交卷的时候，从试卷中掉出了那张纸条，所以才……”
“我骗你的呀。”黄旻不满地看向彭婕，“早知道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们，我一开始连谎话都懒得跟你说。”“你……这样谎话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咬牙看着黄旻，“你究竟对白晨有什么不满，要这样……”“谁会对那种毫不起眼的屌丝不满了！”黄旻放声大笑起来，“我不满的人，是你这个家伙！”
“什么？”“长得可爱，脑袋聪明……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你一来这个班就要被那么多人关注！连苏毅都服服帖帖地黏到你身边！”黄旻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讲道理，“明明只是一个新来的插班生，却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帮白晨考上大学！你有什么资格！”
“所以你就完全不考虑白晨的后果，说出这么无耻的谎言！作为同学，你究竟把白晨当成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黄旻在我的目光中径直走到白晨的桌椅前，狠狠一脚踢在空荡荡的课桌上……从下午上课开始，那个座位就一直空荡荡地摆在那里，像是一套从来无人使用的空桌椅。仿佛仅仅只要一个下午的时间，白晨的气息就已经完完全全从这个座位、从这个班级消失……
“他消失了一个下午，有谁发现了么？”黄旻的眼光狠狠刺向我，“对于这样的家伙来说，消失不见比存在更有价值吧！？”“你这个……”在我失控地挥拳打向黄旻时，李莉死死拉住我的右手……不顾一切，在我的手腕上捏出硬生生的疼、痛。
“你……”我回头正想叫李莉放开，却猛地呆在原地……两行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请你……告诉老师事情的真相！”她恭恭敬敬地朝黄旻低头弯腰，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开口，“求求你去告诉老师，白晨同学的试卷中并没有夹带那张纸条！”“我听错了么？班长大人居然为了白晨对我毕恭毕敬地提出请求？”
黄旻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诧异，而我和彭婕则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震惊地看着李莉……这家伙疯了么！？为了白晨去低声下气地哀求一个对她明显带着挑剔和苛责的女生！？
“这和我是不是班长没有关系！对我而言，白晨……白晨同学……”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黄旻用一种捕获秘密的眼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莉，“不会有人再相信白晨……”这家伙挑衅地将目光投向我，“真是可笑……我将纸条交上去的时候，老师们完全没有追问我更多的细节和要点。看来，在他们心目中……早已认定了白晨同学就是那样一个人！”
“你给我闭嘴！”我失控地一把拉起几乎快朝黄旻跪倒的李莉，“白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们这些家伙来评价！”黄旻和我目光在空中针锋相对。“他是什么人，他自己最清楚！”我冷冷地看着黄旻，用赌上一切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黄昏的残阳西沉……大片大片的黑暗从天空的另一侧攀爬上来。在黄旻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摔门离去之后，彭婕不安地站在一旁看了我们很久，接着用惊恐、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飞快地逃离了教室……教室里变得越发空空荡荡……只剩下我和李莉不知究竟该去往何处的空空荡荡。
29.我在这个世界亏欠最多的人
我紧紧搂着在怀中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的李莉，死死地咬着下唇。
“怎么办……”慌乱无措的李莉已经完全失去了中午的镇定，她像是快要溺毙的游泳者，不顾一切地抓着我。“会……会有办法的！”我脑袋中乱成一片，始终找不到一条清晰的线索来解决眼前的问题……不，应该说，在这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中，唯有一件事情始终清晰地在眼前晃来晃去，刺激着我的理智和神经……
“那个，刚刚为什么……”我几乎是在一种无意识的本能下，张口询问，“为什么要为了白晨哀求黄旻？”李莉的身体一瞬间在怀中变得僵直……一种想要拼命隐藏的情绪完完全全暴露出来。我慢慢地扶着李莉的肩膀，让她站到自己的对面。
“如果只是为了阿姨的要求，无论怎样都不用做到这一步吧！”“那个……我只是……”“你……喜欢白晨。”我听到自己用完全不了解的声音冷冰冰地开口……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说出一件事实……但是……我的声音听起来，难以想象的冰冷、陌生……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和李莉之间摔碎……她带着不安和惊恐的神色慢慢从我面前一步步退开。“那个……”我的意识好像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带着一丝补救的笑容拼命朝李莉笑着说道，“不管这些，我们先去找到白晨！你觉得他究竟会去哪里？会不会……”
李莉看着我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然后仿佛突然惊醒过来，又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中，李莉跟在我身后离开了学校……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的愚蠢一点都没有改变……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现在还是未来……而这其中，最愚蠢的家伙，大概非我莫属。
一个人握着可乐慢慢走在寂静无声的校园里，想要哭出来的冲动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围住……无论在家里、公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白晨；无论去到家里、公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都好像远离了李莉……那种心与心之间的渐行渐远。
我实在无法忘记她在放弃寻找白晨、独自回家之前对我说出再见的那个表情……一种想要远远逃开的本能从每一个细节中悄悄露出尾巴。为什么……为什么我下午要用那种冷冰冰的声音对她说话！我在这个世界亏欠最多的人就是她吧！就是她吧！
你究竟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啊！你这个笨蛋！像是为了回应我的愤怒，一声无辜的惊诧声跟随着用力摔出的可乐，在远处的黑暗中响起。呃？我又……砸到人了！？
“真是个赌气的小孩子。”王老师平静地从看不清的黑暗中走出来，一脸狡猾的神色看着我，“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去？”“呃……那什么……”我慌乱地看着她，“老师不也这么晚还在学校么！”
“啊，还不是托你那个小男朋友的福！”王老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高深莫测地看向我，“真是一场累死人的补考啊。”“他不是……”我下意识想要否认时，突然意识到问题的真正重点所在，“您刚刚说补考！？”
“呃？我说补考了么？”王老师挑了挑眉，“这种事情可是教师的机密啊！那个，如果只是普通同学的话，尤佳同学还是不要打听的好。”这个……狡猾的中年女人！
“不，我……其实……”我在王老师步步紧逼的眼神下，慢慢低下头，“他……他是我男朋友啦……”“哟！真是值得庆祝的大八卦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完全不理我的拼命挣扎，就这么抓着我径直走向前方的校办商店……
冰得刚刚好的可乐让初秋夜晚的燥热稍稍平静下来一点；扭头看着毫不顾忌形象，就这样陪我坐在操场上的老师……这女人，真是我的高中老师么？她就这样在我旁边肆无忌惮地点燃一支香烟，像是无限感慨地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我。
“来一根？”我下意识接过香烟，却被点燃的香烟呛得一阵咳嗽……这个身体，已经无法适应香烟了？“我就说小孩子不应该接触香烟嘛。”王老师抢过香烟，在地面踩灭。“那……那您还给我……”
“因为对于人生这种东西，不去尝试的话，也许永远无法明白究竟什么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王老师突然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着隐约可见的过往。我愕然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自己的人生感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想分享一下。也许，是在你身上看到某些过往的影子吧……”“老师……谢谢……”
“用不着谢我……虽然我是有帮你男朋友说话，但是无论是补考机会，还是最终成绩都是由他自己决定的。”王老师突然悄悄转移了话题，像是在转身之间将自己的过往藏到了无法窥见的地方。
之后在王老师的说明下，我才明白过来……白晨因为“作弊事件”被抓去教导室教训责问了足足一下午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用重新考试的机会来证明他不需要作弊！？”我的惊讶脱口而出，“那家伙居然主动申请重考的机会？可是……可是老师们怎么会答应他这么无礼的要求？”“因为他答应了所有人……如果历史重考不能达到之前的分数，就老老实实接受退学。”
“太乱来了！”我一瞬间站起身。“是啊，完全是个乱来的家伙。”王老师神色疲倦地揉着额角，“因为这样，我下午只好临时出卷、监考、然后批改试卷……累到现在才能回家呢。”
“这么说，他的成绩……”面对我的目光，王老师面无表情地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这个……蠢货！为什么要用这么严重的事情来做赌注，他是白痴么！智商为负的白痴么！我的努力、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
30.阴影里站着更灰暗的影子
“比原本的成绩……要高。”呃，什么？“尤佳同学果然很好骗啊！”王老师完全无视我一脸想要掐死她的表情，笑到捧腹飙泪。
“老、师……”“那家伙，看起来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阶段的历史知识点。”王老师慢慢站起身，精准地将熄灭的烟头弹入远处的垃圾桶，“虽然不清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有时候，人的心比什么都重要……”王老师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白晨似乎已经明白了……但是尤佳……你，明白么？”我茫然地看着王老师就这么挥了挥手独自走入远处的黑暗中，将我一个人留在了说不清悲喜的操场上……
路灯在楼下的街道上泛出一圈圈淡淡的光晕。白晨就这样站在光晕中，表情沉重地看着我。
“你这个……”“我惨了。”在我刚刚开口时，白晨就严肃地打断我，“我要被退学了。”“什么？”“我历史考试作弊被发现了……”这家伙低着头，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声调，“班主任已经决定要把我……”
“骗子！你这个骗子！”我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整整一天的压抑、紧张、失落、以及失而复得之后的茫然全部爆发出来，我狠狠地冲到他怀里，带着所有的情绪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口，“骗我就那么好玩么！就那么开心么！”
白晨好像被我吓到了，一言不发地抱住我……有什么东西从他手边掉落下去？
“骗子！笨蛋！怎么能随便把退学这种事情当成赌注！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我死死抓住他的衣领，用头顶着他的胸口，“你有想过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这家伙的声音里居然还敢满带阴谋未曾得逞的失望。
“如果你这个笨蛋真的被退学，我怎么办！”“绝对不会。”这家伙轻轻抬起我的脸，“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吧？”“嗯？”“我不想让唯一信任自己的人看到失望。”
整个世界突然在白晨的目光中变得异常坚实……坚实得让人想要毫不迟疑地依靠于此……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自己、只能和自己说话、只能站在自己的影子里看待整个世界的一个人……
三年前的白晨，变成了我可以拼命抓住的、异常坚实的依靠。
“喂，越来越爱哭了。”白晨看着我的眼睛，微微弯腰捡起之前掉落的东西，“啊，可惜这些水果了……”“为什么会有水果啊？”“你身体不舒服吧？”这家伙笑得像条狡猾的狐狸，“这可是爱心供奉！”
“笨蛋……”“喂！别把鼻涕擦在我衣服上啊！”“偏要！”“好、好……先上楼啦。我已经在你楼下站了一个钟头了！”“不要！”“喂！别这样抓着我的衣领……快不能呼吸了！”
路灯似乎有点电压不稳，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在光线的变幻中，我似乎隐约看到远处大楼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更灰暗的影子……
那个影子是之前已经回家的李莉么？那个掉头逃开、跑得跌跌撞撞的影子，是李莉么？那个就这样头也不回、撞入黑暗的影子，是我应该追上去，询问一下、致以歉意、或者说明什么的李莉么？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我只想这样死死地抓着三年前的白晨，让自己安心得像个孩子……
“喂，那是爱情吧。”“只是依赖！”“明明就是爱情吧！”“依赖依赖，都说是依赖了！”我愤怒地将毛毯拉过头，将自己完整地包住，“因为，我只能依靠那个家伙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紫式沉默地坐在床边，似乎放弃了和我争辩的想法。闹钟的秒表在房间里发出令人焦躁不安的前行的声音。
“那说起来，李莉怎么办？”“呃？”我从毛毯下探出头。“那家伙喜欢白晨，你应该知道了吧？”紫式看着我，“这样的话，问题似乎变得麻烦起来了哦。”
“有什么麻烦的！等到高考完结，我就返回自己的世界！他们两个到时候想在一起也好，不想在一起也好，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就这样么？”“还能怎么样啊！”我终于忍不住再次用毛毯把自己和紫式隔开！“你还真是……一个迟钝的家伙……”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无法安眠……
31.这个笨蛋居然考到第七十五名
在台历上画下第十把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快要坏到极点。
“咦，又在做记录？”紫式不知死活地从我头顶冒出来，煞有其事地盯着台历仔细研究道，“已经十天没有来叫你上学了……这就是女生之间的嫉妒么！”
“闭嘴……”“呃？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恨恨地关上洗手间的门，独自一人对着镜子开始洗漱……李莉已经十天没有来叫我上学，一想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精神！
“说起来，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紫式阴魂不散地穿过门，飘到我身边，头顶的呆毛高高翘起，“难道要为了三年前的白晨放弃和李莉成为朋友的机会么？”
“我跟那家伙不算是朋友吧！”重重地将漱口杯放在洗漱台上，我冷冰冰地扭头看着紫式，“别忘了！就是为了摆脱那家伙对我的可怕影响，我才来到这里！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
“女人真无情。”紫式一副掩面长哭的表情，“可怜李莉那家伙还每天辛辛苦苦地帮你补习功课……”“她只是帮白晨补习功课！”“呃，你是在否认自己是白晨么？”唔……我看着紫式一脸狡猾的样子，一时语噎。
“啊，看起来已经完全作为另一个女人在进行思考了哟！”这个蠢货又撒花又敲鼓是要闹哪样，“我说，不如就保留这个身体留在这个世界好了？”“开什么玩笑！”我伸手去抓紫式，那家伙像条鲶鱼般从手指间轻巧地滑开。
“认真想想我的建议嘛。”紫式眨着眼睛看向我，“在那个世界你只是个无人搭理的屌丝……但是在这里可以作为人气满满的美少女而存在哦！”“我为什么要作为这么莫名其妙的存在！”我不顾一切地扑向紫式……那家伙在我抓住的最后那个刹那，突然消失不见……失控的身体狠狠地撞在洗浴室的门上！
疼！敲门声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我哭丧着脸跑到门边，拉开门……李莉有些虚弱的面孔怯生生地暴露在我眼前。
“早……早啊，尤佳。”我一瞬间愣在门边，甚至忘了接过这家伙手上帮我捎带的早餐……“说起来，天气没那么热了呢。”“是啊……已经进入十月了。”我悄悄看了一眼李莉，那家伙眼神呆呆地看着马路前方……似乎正在寻找一个内心的突破口……这家伙有话跟我说？
李莉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转过来，两个人的眼神撞到一起，马上分开。“说起来……说起来……”我尴尬地咬着手中的煎饼，“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呢……”“是……是啊……毕竟进入了十月了……”
笨蛋……我无奈地低下头……什么时候我和李莉那种自然亲切的调笑沟通变成了这样无趣无聊无厘头的废话！可是……无论是谁，似乎都还没有找到回到过往时日的那把钥匙。能同时打开两个人心门的钥匙……
就在这么尴尬的气氛中，我跟在李莉身边慢慢走到教学楼前……嗯？之前月考的成绩排名已经贴在楼下的宣传栏里！我和李莉下意识同时走到宣传栏前，在一阵进展的搜索之后，两个人的手指同时按在白晨的名字上，异口同声地说：“七十五名！”
一瞬间的沉默，两人如同触电般将手指从那个名字上移开，惴惴不安地看向对方……然后不由自主、像是两个捡到宝藏的傻瓜一样、相视着大笑起来……好像有些原本坚硬的东西跟随着笑出的眼泪悄悄融化……
“尤佳也在一百名之中哦！”“我是肯定的啦！但是白晨这个笨蛋居然考到第七十五名……真是……”“谢谢你……尤佳……”李莉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时，突然认认真真地朝我致谢。
“不。没有你的话……是绝对做不到这件事的。”我由衷地握住李莉的手……说到底，我和白晨关于知识点的梳理和查漏补缺完全是依靠李莉才能完成。“那个……尤佳，其实……”李莉看向我的目光中，似乎在下定着某种决心。
“喂……早啊。”白晨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你们两个……一大早，这是？”“要你管！”我恶狠狠地朝他露出小虎牙，抓着李莉的手快速跑进教学楼……跑向教室……
早晨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变得清新而美好，像是暴雨停下、山茶花的芳香在空气中绽放出来……然而在我无法压抑着这种心情一口气跑进教室时，却看到一叠照片整整齐齐地被贴在我的课桌、白晨的课桌、甚至教室后方的黑板上……班上的同学用等待火山爆发的猎奇眼神齐刷刷地盯着我……
那些照片……正是白晨昨晚紧紧抱着我、而我哭得不能自已的照片……不，还有几张是李莉含泪逃走、一个人在路边哭泣的照片……美好的世界，只需一秒钟就宣告崩塌。
32.不应该因为恋爱而分散精力
“本来看到这次月考的成绩，我对你们还有一点期待……现在，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让我怎么帮你们掩饰下去！”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有些事情可以得到私下的认可，但就是不可以得到公开的认同……一旦公开，它就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件事情……另一件完全不可以被接受的事情……
“对……不起……”我只能说出自己唯一想得到的三个字，“那个，是不是我离开就不会连累到白晨同学？”班主任的目光中似乎有我想看到的答案。
只能……这样了么？只能老老实实选择离开这个学校，在没人关注的远处偷偷看着白晨考入大学，然后乖乖离开这个世界，返回原本属于自己那个、白晨的世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么？
“请等一下！”李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办公室里压抑得让人快要喘不过气的沉默。在我和班主任诧异地看向门口时，李莉已经轻轻关上门，径直走到班主任面前。这笨蛋，想做什么？
“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请您不要责怪尤佳同学！”“你说什么？”“因为……真正喜欢白晨同学的人……是我！”李莉在低头的同时，用尽全力地说出了让我和班主任都震惊到石化的那句话。
我隐约嗅到办公室的空气中发出的焦躁不安。“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开玩笑！从小学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白晨同学！一直那么努力地帮他学习，就是希望能够跟他进入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
“够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自己对白晨的那种心情！这一点，尤佳同学也非常清楚！”李莉完全无视班主任的愤怒，“所以她和老师有了同样的惊讶和反对！所以，她才主动接触白晨同学，希望能够让我从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中脱离出来！”
“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管你是否想听，都不能否认！我是认认真真地喜欢着白晨！”李莉像是将自己绑在随时可能爆炸的汽油桶上，一步不让地死死盯着班主任，“如果你一定要处罚尤佳……那么，就请连我一起处罚！”
“你是在威胁我？”“如果老师不能答应的话，我会主动向教导处坦白对白晨同学的感情！”
这个公然威胁班主任的家伙……真的是李莉么！？我从来不知道李莉那种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性格中埋藏着这么不安定的因素，像是埋藏着一颗一言不合就决定毁灭世界的巨大核弹。
针锋相对的人一瞬间变成了班主任和李莉，而我反倒变成了那个无关的路人，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场中形势的骤然转变。
“你想用自己优等生的身份作为赌注来威胁我……”班主任慢慢低下头，“可惜，作为一个老师，我……”
“请等一下！”王冶平老师冷冷打断班主任愤怒的同时，推门而入，轻松地在办公室门边的沙发上坐下，轻巧地点燃一支烟：“作为老师，我们最该做的，就是让学生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吧！”
“我不认同大张旗鼓的恋爱是合适的道路！”班主任皱紧眉头看着骤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你觉得恋爱是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东西？”“至少在面临高考这么严肃的阶段，不应该因为恋爱而分散精力！”
“分散精力？”王老师挑眉吐出一口烟圈，“可是我确看到分散精力的白晨同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优秀成绩！”“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记得……你自己说过，为了让学生能够提高成绩，愿意尝试各种方式吧！”王老师慢慢将烟头碾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中，“现在有人因为爱情中的承诺，不顾一切地提高着自己……难道，你想否定这种方式么！”
“这和我想不想否定没有关系……”“又是因为校方的态度，打算放弃自己内心的想法！”王老师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师姐……别让我第二次鄙视你！”班主任看着王老师，嘴唇轻微地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你选择在上午的课程完全结束，所有人都回家午休的时间来询问教训尤佳同学……是因为你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你内心中并非真正反对这对年轻人的恋情！你只是害怕可能来自校方的压力！”
班主任在王老师的步步紧逼下，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无力地支着头：“你……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听好，现在你们班主任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件事。”王老师严肃地看着我和李莉，“所以，只要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不会把事情闹到教务处或者校长办公室的话，就可以当成，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和李莉在一阵茫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么，去帮你们的班主任解决这个烦恼吧。”王老师扭头看了一眼班主任，唇边又浮现出那种熟悉亲切的狡猾笑容，“人的心啊……”
33.请让我来取代那个混蛋
下午的体育课上，黄旻一脸不屑地站在我和李莉对面。
“你们凭什么说那些照片是我贴出来的！”“阿旻……你、你昨晚去了照相馆对么？”彭婕站得远远地，小声说道，“我昨晚去找过你，你妈妈亲口说的……而且今天早上，你也没等我，一个人很早就……”
“我还真是有个愚蠢的朋友啊。”黄旻冷笑着横了彭婕一眼，“不，恐怕你已经没把我当成朋友了。”面对着这个死不松口的家伙……我真是忍不住暗暗捏了捏拳头。
如果是三年前的自己，大概会在这个操场的偏僻角落不顾一切地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吧……幸好，那笨蛋在上午就已经因为这件事情被劝回家里。
“阿旻……”“你闭嘴！这件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黄旻突如其来的怒吼让彭婕呆滞地站在原地，看起来下一刻就会马上哭出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朝黄旻大声开口道，“朝自己的朋友发火算什么本事。”黄旻冷冰冰地看着我。
“让你不爽的人是我吧。长得可爱、脑袋聪明，一来到这个班就要被那么多人关注……”我直视着黄旻，“所以我就算什么都没做过，在你眼里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你……想挑衅的话，找错人了！”“这可不是挑衅……这是事实。”我冷冰冰地看着黄旻，“对我来说，可爱还是聪明，一点意义都没有！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一直是你！”
“在意！？”黄旻失控地大笑着看着我，“你以为我会在意你……既然你这么觉得的话，那我就把这个角色演绎到底好了！”她的笑声突然冷冰冰地停下来，“我就如你所愿把那些照片上交校方好了！”
这家伙……要承认自己的嫉妒、自己内心的黑暗面就那么难么！“这件事情就算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李莉这个时候突然走到我身边，将我用力拉到身后，“不会出现你想看到的那个结果。”“我无所谓。”“如果因此影响到那个人的看法，也无所谓么？”
呃？李莉究竟在说什么？三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她身上。“针对尤佳，只不过是你的手段……你真正想得到，是那个人的关注吧。”李莉认认真真地看着黄旻，“在对其他人隐瞒自己内心的同时，得到那个人的关注。”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清楚，比谁都清楚！”李莉的目光紧逼着黄旻，“原来从不曾咄咄逼人的黄旻同学，从生日宴会那一次开始，就一直不留情面地对尤佳步步紧逼……因为你希望能让某个一直看着尤佳的目光落到你身上！”
“你难道以为我在意……”“我知道你在意的是谁！也知道你因为害怕朋友的误会，因为没办法在朋友和那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希望那个人能够因为这些事情主动看到你……注意你！”李莉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朝彭婕站立之处飘过，“可是对有些事情而言，这是最愚蠢的办法！”
等一下……难道说，这家伙也喜欢苏毅？
“我没想过得到任何人的关注！”“这是害怕得不到才会说来的借口！”李莉的情绪在一瞬间，激动得有点失控……我和黄旻同时愣愣地看着李莉。
“我和你一样……明白那种感觉。”李莉慢慢低下头，像是在用尽身体里最后那点力气，“为了想要得到关注，在尝试一切办法的同时欺骗自己……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点，也许明天、不，下一分钟，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惜……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一个人的努力无法改变的一点点。”
李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我们每一个人心底……泛开无法诉说的沉重的涟漪……
“如果当初能够勇敢一点……”李莉轻轻拭去眼泪，“如果不是一直站在自己的世界里，等着他的关注……如果，我曾经亲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班长……”黄旻向李莉走近一步，又惊慌地停下脚步。
“可是，黄旻同学跟我不一样。”李莉慢慢抬起头，带着几近虚脱的神情，“你还可以亲口对那个人说出事实！而不是把事件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黄旻不知所措地看着李莉，目光却满带不安地悄悄瞄了一下旁边的彭婕……笨蛋，这样看过去她会明白的！
就在我干咳一声，想要将黄旻的目光拉回来的时候，苏毅突然从一旁隐藏的角落中冲了出来。“等等！我想我有话要说！”这个蠢货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而且……你现在跑出来做什么，你是嫌局势还不够乱么！
但是苏毅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我们所有人的表情变化，他就这样跑到黄旻面前，带着急促地喘息，猛地单膝跪下。一瞬间，抑制不住的惊诧声爆发出来。
“想不到黄旻同学是因为内心中的伤害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实在让我觉得难过。”苏毅满脸诚恳地看着黄旻，“对女孩的真心熟视无睹，这是让人不能忍受的罪过！如果可以，请让我来取代那个混蛋吧！”
呃？这家伙……在说什么？“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家伙究竟有哪一点能够吸引黄旻同学，但是我一定可以用自己的真诚超越他，将他的影子从你心里彻底抹去！”这蠢货……难道不知道刚刚在说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34.请你一直陪在那个笨蛋身边
“你……”黄旻瞄向彭婕的目光越发慌乱不安。“相信我！”苏毅在黄旻说出更多字样之前，右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我现在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真诚和勇气！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一生的泪水来……”我说……你够了！
黄旻的表情比我想象得还要夸张……她几乎是下意识从苏毅面前跳开，仿佛面对着一场灾难一般，看着苏毅。“阿旻……难道你……”彭婕这个时候突然怯生生地打断苏毅，却又惴惴不安地说不下去。“不……不是那样！”黄旻紧张地看着彭婕，“婕，你别想多！”
彭婕在不安地反复看了看我和李莉之后，才颤抖着开口续道，“难道……你也喜欢白晨！？”“那是不可能的！”我和黄旻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出来，悄悄擦去额角的冷汗……这女孩，究竟有多迟钝。在彭婕一脸茫然时，黄旻慢慢看了看我、又看看了看苏毅，突然扭头笑了起来。
“原来……我是个笨蛋……”“什么？”苏毅下意识地抬起头。“我说自己是笨蛋！”黄旻眼圈突然泛红，朝着苏毅用力大喊一声，转身从我们面前逃离……苏毅茫然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如同石像当场僵化。
“那个……照片……”我下意识地朝着她的背影用力大喊。“你们这些蠢货的事情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黄旻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就如同当初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径直闯入我们的生活一样。
“这……就算是解决了么？”我茫然地回头看向李莉。“是。”李莉眼中依旧含着泪水，脸色有些惨白地面对着我的目光，“尤佳……你还真是……不擅长体会别人的心情。”那家伙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就这样突兀地在我面前倒了下去……突兀得，让我来不及伸手拉住她……
“身体太虚弱了……以后要注意休息……”“我一直劝她不要熬夜……老师，她现在的情况……”“本来进入一流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她的身体状态……”
班主任和李莉母亲的交谈声时有时无地从外面传进来……我拼命咬住下唇，扭头看向李莉……如果不是为了帮我和白晨制定计划、梳理知识点的话，她本不必这样拼命熬夜。
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到看不见一丝血色，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暴雨狂风中的蝴蝶……翅膀折断、无力地坠向墙角……混蛋，你在乱想些什么啊！我揪着自己的头发，从李莉床边走开……不行，要看点别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说起来，这个房间自己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有来过了吧？这个老旧得有些缺乏光线的房间似乎还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简单、甚至有些过于朴素的装饰摆设，缺少着一个少女应该有蓬勃生机。
说起来，从小学时代那件事情之后，这家伙的家境就一直不太好……
慢慢地走到李莉的书桌前……我有些心慌意乱地翻看着那些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课本……呃，在教科书和教科书的夹缝中为什么会藏着一本这么老旧的日记本……难道，是秘密的学习心得？
略带好奇地翻开日记本，如同人一般清秀的字迹映入眼中：
“04年9月25日；今天，尤佳在公园和白晨接吻了……和之前那晚的被动不一样，我能感到尤佳亲吻中那种坚决……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让白晨振作起来么？她说过，只是为了让白晨振作起来的吧？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她……”
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颤抖着开始翻看着日记本的每一页……这家伙，几乎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我和白晨的每一件事……不，不止如此……在我出现之前，关于白晨的记录也是满满在案……仅仅通过这本日记，我就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中学时代所遭遇的所有幸运与不幸……这是一本，完全关于我的日记？
我在茫然了片刻之后，猛地醒悟过来，将日记翻到最后一篇。“04年10月4日；当尤佳紧紧抓住白晨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后面的字迹被水迹模糊不清，化成一块块费解的墨团……能看到的，只有纸面上无须解释的伤心。
一阵咳嗽声响起……我慌乱地将日记本放下，走到床边。李莉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纹。“你……你醒了。”我笨拙地想要找到一点话题，“那个，要不要喝点水，或者……”“你看到了？”“什么？”“那本日记？”我尴尬地避开李莉的目光。
“那个，尤佳是认真的吧？”李莉似乎不打算给我逃避的机会，“是认真喜欢白晨吧？”“认真……喜欢什么的……”等一下，我的脑子有点乱，“现在，先不说那个！”“不回答的话……没办法把白晨放心交给你呢。”“什么？把什么交给我？”
“那家伙，生气的时候会咬牙冷笑；开心的时候，会把脸埋在双手之间；冲动的时候，会变得口不择言；上楼梯总是习惯走靠扶手那边、因为想下意识数扶手上的栏杆……这些事情，尤佳应该都已经发现了吧。”李莉看着我，“可是还有一点，那家伙心里有一堵高墙；他已经习惯了趴在墙边悄悄看着外面的世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飞快地逃进墙壁里，把自己藏起来……如果不能让他完完全全走出墙外的话，他也许……”
李莉平静的声音突然停住，我和她就这样尴尬地互相看着，一句话也说不下去……房间里只有时间的声音单调枯燥地反复响起。
“真是……不甘心……”李莉轻轻扭开头时，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自己明明认识了白晨那么久，在他身边努力了那么久……可是尤佳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对不起……”我用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愧疚的声音、充满罪责地开口。“我想过去嫉妒或者憎恨……可惜，做不到啊。”
李莉呆呆地看着墙壁，“如果我是白晨的话，也会选择尤佳吧。”“不是那样……你听我说……”“尤佳，就是白晨一直期待出现的那种女生吧。”李莉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比我更勇敢、更体贴、大概……也更能体会他的心情……”
“更能体会他的心情？”“尤佳，和白晨很像啊……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我石化地看着李莉……我，我能说明我就是白晨么？“所以，尤佳！请你一直陪在那个笨蛋身边！”李莉再度转头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有了一种让我害怕的坚决。
“一直留在他身边……鼓励也好、责骂也好，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再度退回到墙的那一边。”“等一下！”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李莉面前退开。怎么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等到那家伙考上大学之后，我要返回自己的世界吧！回到自己名为白晨的世界之中吧！
35.日后无法抛弃的恶梦
“尤佳……你……”就在气氛快让人抓狂的时候，班主任跟着李莉的母亲推门进来。在简单叮嘱几句之后，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李莉的母亲跟随其后，送她出门。房间里再度只剩下我和李莉……
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充满期待和祈求地看着我。“其、其实……”我慢慢扭头，看向桌面上那本老旧的日记本，“你既然这么在意白晨，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留在他身边！”
“我……累了。曾经想过一直陪在那个家伙身边，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和我一起来面对这个更广阔的世界。可是不管怎样尝试，结果都是失败；我越用力，那家伙就退缩得越厉害……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多余的家伙。”李莉的目光像是从一万米的高空狠狠地砸落，将我撞得粉碎，“除了拜托你……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我慢慢抬起头，眼神中有自己说不明白的嫉妒，“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那家伙……那家伙……”“因为那家伙……”李莉绝望的笑容中带着无法挽回的眼泪，“明明那么勇敢地给过我承诺……”
那滴眼泪慢慢落下，从一圈圈涟漪中摇曳出遥远的往事的影子……
“骗子！”“我妈妈说，她爸爸是骗子……所以她们全家都是骗子！”“骗子就是坏人吧？”“是大坏人！”几个奶声奶气的孩子从墙角跑开以后，李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将所有的委屈死死咬在唇边、一点点将写着“骗子”的纸条从身上撕下来，然后捡起被丢到一旁的书包……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夕阳残酷的影子里。
那家伙，还在小学时代就因为自己的父亲陷入无法偿还的三角债务，所以被人排斥、嘲讽了很久吧……那群没脑子的熊孩子在根本不了解三角债务是什么的情况下，被一群同样没脑子的大人误导之后，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她孤立出去……
“喂……你要回家么？”“你……你别靠近我。他们……会把你也当成骗子的！”那家伙当时究竟有多敏感自卑？在我主动接近她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只有惊恐，像是要不顾一切地将我推开……推得越远越好。
“我老爹说你爸不是骗子啦。”“可是……可是，大家都那么说。”“他们知道什么。我老爹说的才对！”“真……真的么？”“那当然！我老爹，可是连飞机和火箭都能轻松区分出来的！”我究竟……被那个混蛋老头子忽悠了多久，“我老爹说你爸不是骗子，就一定不是！”
“所以，我爸爸不是骗子！他不是骗子，对么？”“烦死了！都说不是了！还有……我老爹叫我以后跟你一起上学放学……”“这……这样的话，你也会被他们讨厌的。再也没人理你、没人……”
“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理我。”我那个时候，很自然地牵起了李莉的手吧？在夕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就那么勇敢无谓地、牵住了李莉的手。“所以，以后你都会跟我一起？”“嗯，一直在一起。”
我记得她勉强挣扎了一下……但是，自己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慌张无错的小手，轻松简单地说出了那句承诺……“原来……是你在小学时代主动勾引的她！”“我只是按照老头子的要求在做！”我青筋暴起地看着轻轻扶着水晶球的紫式，“再说，她不可能因为那种小事喜欢上我吧！”
“你真是完全不明白少女心呢……”“我为什么要明白那种东西！”是啊，我为什么要去明白那种东西……鬼知道那句承诺对于李莉意味这什么，但是对于我，那却变成了日后无法抛弃的恶梦。
几年后依靠法院的判决，李莉全家得以正名。而一直在一起的李莉和我，则自然地开始地被人以对比的眼光重新审视……“那种家伙也能成为李莉的朋友？”“真是不可思议……踩了狗屎就是这个意思吧。”“如果不是靠着李莉……那家伙……”
诸如此类的评价每天都会反复在其他人的眼神中闪过……我不记得自己在那样的目光中咬牙低头承受了多久……但是最后，除了从李莉身边悄悄走开，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吧？
“就这么不负责任地逃走……你不怕她会难过？”“有什么可难过的！”我猛地抬头，“在我身为白晨的世界中，我对于她来说根本只是一个参照物！一个反衬她优秀卓越的笨蛋！”“是么？”紫式看着我，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水晶球……孩子们牵着手的画面消失不见，漫天雪花从天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下。
在雪幕中，李莉哆哆嗦嗦地抖成一团站在苏毅家的大门外。“这么晚？”苏毅走出大门，一脸诧异地看着李莉。“嗯，这是……政治和英语的学习计划。”李莉冻得满脸通红，颤抖着将两本笔记交到苏毅手上，“那个，明天就拜托你了。”
“我……我知道了。你要不要进来烤火暖和一下。”“不了……历史和数学的资料我还没有整理出来……我、我得马上回去了。”李莉颤抖着地朝苏毅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你为什么一定要以我的名义把这些东西教给白晨？”看苏毅的表情，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了很久的样子，“如果你自己直接给他的话……”“不……不可以。”李莉仿佛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对苏毅做出一个小声的手势，“如果知道是我帮他整理的，他一定不会接受。”
“可是这么一直瞒着白晨……他体会不到你的心意吧？”“我现在只想看到他考上大学……其他的……”李莉逃避地躲开苏毅的目光，猛地弯腰鞠躬，“所以求求你，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苏毅看着李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36.我是最愚蠢的笨蛋
“这是三年后，你作为白晨所存在的那个世界。”紫式看着我的疑惑，双手轻轻放在水晶球上……
画面闪回到那个老旧得有些破败的房间，李莉疲倦不堪地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旁边的闹钟静悄悄地走向凌晨三点。
随着一本书的悄悄滑落，李莉猛然惊醒……她茫然地看了看闹钟，用力揉了揉脸……又开始对比着数本参考资料，开始皱眉抄写着什么。摊开的笔记本页眉处清晰地写着“白晨历史备考计划”几个大字……
“你在哭啊？”“才没有！”“哦，那我放下一段了哦……”紫式这家伙完全不理会我的感受……
水晶球里的画面直接变成了李莉家的客厅；那家伙裹着毛毯缩在沙发上、一脸虚弱地握着电话，一个笔记本摊开在她膝盖上。从墙上的挂历来看……这是高考前放假的那三天吧？这家伙，当时生病了么？
“麻烦你记录一下。”李莉有气无力的对着话筒开口道，“从戊戌变法到满清新政那一段……嗯，还有虚拟时态的使用……对，从那家伙的试卷来看，掌握得好差……”看着李莉费力地一页页翻过笔记……我听到自己的眼泪哽咽着顺着眼角疯狂流出的声音……
那几个问题，是苏毅当年在最后两天帮我强行补习的内容……在眼泪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李莉慢慢挂上电话，然后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水晶球的画面一瞬间变得无比模糊，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莉……”我下意识扑上去。“说过不能碰的吧！”“画面……我要看画面啊！”水晶球在我和紫式的拉扯中，砰地一声掉落地面，变成漆黑一片。紫式咬牙切齿地准备扑向我的时候，突然停下手、轻轻叹了口气。
“后……后来、她……”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哽咽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后来如你所知。”紫式慢慢弯腰捡起水晶球，“她就带着这样的状态进了考场、然后高考失手……去了那个三流大学……”
我听到自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我是不是个混蛋……”在紫式搂住我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将脸埋在她怀里，“我……”“还好啦。”紫式像是姐姐一样轻抚着我的头，“你只是比别人更笨一点……”我在她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她说的没错，我是个笨蛋……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最愚蠢的笨蛋！
“决定了！？”“嗯！”“真的决定了！？”“你已经问了十五遍了！！”“我怕你反悔嘛。”紫式坐在书桌上，写意地用手指绕着头发，“毕竟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
“搞定这一切我就回去做回男人！！”“咦，也就是说现在承认自己是女人咯！？”“混蛋紫式！别总是挑我的语病！”在我恶狠狠地扑过去的时候，那家伙狡猾地闪开了……额角重重地撞在书桌上，疼！
“OK，那我现在再确定一次！”紫式完全无视我眼角泛开的泪花，淡定地坐在床边，“我出演你的姨妈，以感谢同学为理由，邀请白晨和李莉前来……让他们借机增进了解；并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是这样。”突然一本正经的紫式让人有点不太适应。“但是……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紫式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缓和白晨和李莉的关系之后……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呢？”
“那……那个，还没有认真想过。”“嗯……那就是目的不明确。但是如果因为这样，白晨和李莉意外成为恋人的话……该怎么办？”“那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咦？不会嫉妒么？说起来……你已经爱上白晨了吧！哇哈哈哈哈，这个生气的表情是开始嫉妒的表现么！”
“我说过对他只是依赖吧！是依赖！依赖！”就在我扑住紫式，在床上滚成一团的时候，敲门声不期而至。我飞快地跳下床，一边飞快地整理着衣服，一边跑到门前，将门拉开。
“呃！？你们……”我诧异地看着门外尴尬相对的白晨和李莉，“一……一起来的？”“不！只是在楼下刚巧遇到！”李莉像是做错事一般拼命摇着手解释道。“我……我只是，随口一问。”笨蛋，你紧张什么，“快，快进来。”
我扭头走进房间时，紫式笑得一脸狡猾地看着我……这家伙，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啊，白晨和李莉吧。常常听尤佳提起你们呢……这孩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紫式进入角色的速度还真是超出我想象的快……不过，一边捏着我的脸一边跟客人打招呼是怎么回事！
“尤佳……去厨房准备水果。”紫式朝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招呼白晨和李莉坐下。我闷闷地走进厨房开始清洗水果，紫式随后跟了进来，站在厨房的空处，唯恐天下不乱地悄悄瞄着客厅。
“喂，你不去陪客人聊天么！”“笨蛋……从现在就开始给他们独自相处的时间会比较好吧！”紫式似乎悄悄瞄了我一眼，“你看，我们不在，他们就自然地坐到一起……呀，他们已经……”
“什么！”身体下意识拉着自己冲出厨房，在穿过厨房门之时，意外地在门槛上重重绊了一下……白晨和李莉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看着我一头栽倒在地的蠢样。这两个家伙……明明坐的相距很远啊！
“呃，你们……”我尴尬地爬起身，看了看手上拿着的苹果，“吃苹果要削皮么？”在两个人满脸惊诧的神色中，我一头黑线地走回厨房。
“咦，刚刚紧张了？”“只是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哦……”紫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这个混蛋，给我等着。
水果、茶水一一摆上茶几之后，我坐在紫式身边惴惴不安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白晨和李莉……嗯，他们中间几乎还能坐下两个人。
37.我在想其他事情
“那个，白晨同学和李莉同学能坐近一点么？”紫式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隔得这么远，我看起来很吃力呢。”那两个家伙诧异地对视一眼，稍稍往对方那边移动了一点点……还好，只是一点点。
“说起来，一直想要感谢同学对尤佳的帮助，却不知道该怎样致谢。”紫式慢慢将茶杯放下，“对了，白晨同学，有喜欢的女孩子么？”这是什么节奏！我几乎是本能地横了白晨一眼，用手指悄悄在脖子上狠狠一比划。
“哦，我没有。”还好那个笨蛋明白了我的意思。“居然会没有！不可能吧！”紫式一脸诧异的神色装得煞是逼真，“那个，其实我觉得你和李莉同学很合适啊！”
我刚喝入口的热茶全喷在了紫式的侧脸上。“尤佳……你在客人面前，完全不注意形象呢。”紫式笑眯眯地扭头捏住我的脸。
“那个，紫姨……”混……混蛋，轻一点，“你不觉得突然问这种问题太奇怪了么！”“奇怪么？恋爱是年轻人的专利吧！难道要等到自己老去的时候，才后悔当初没有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意么？”紫式这混蛋，究竟是在若有所指地暗示谁？
“那个……阿姨，”李莉突然开口，将纠缠不清的我和紫式解放出来，“其实应是我们来感谢尤佳。”呃？她说什么？“事实上，尤佳给我们的帮助远远超过了我们所能给她的。”李莉看了我一眼之后，慢慢扭头看向白晨，“这一点，白晨同学不能否认吧。”
那家伙在避开李莉目光的同时，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至于我，也要认真感谢尤佳。因为你，我终于放下了内心纠结不下的难题。”李莉十字交叉、写意地伸了个懒腰，“从今以后，可以轻装上阵……更简单地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这家伙，表情看起来镇定自若，像是真的完完全全将对白晨的情感抛开……但是，我心中这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是为什么？
“内心纠结不下的难题？”紫式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是什么事情？纠结了很久么？”“那个是女孩子心中的秘密吧。”李莉朝紫式略带撒娇地笑起来，“阿姨，不能这样逼问我呢。”心中的秘密……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看到白晨握着苹果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那家伙，想知道？
“这种事情，就别追问人家了吧！”我下意识扭头看向紫式。紫式的目光恰好也在此时看了过来……和她饱含深意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我听到自己内心中掠过的不安。
之后的聊天变得索然无味……我甚至茫然得忘了在送白晨和李莉出门的时候，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呃，不用！我……我自己回家就好了。”李莉慌乱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晨，转身一口气逃向楼下。
“我……我刚刚说什么了？”“你说‘李莉，我和白晨送你回家吧’。”白晨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而我呆立在原地……我和白晨送你回家……这，这算什么！向她宣告我和白晨的关系么！
“喂，送送我吧。”白晨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的陌生……我茫然看着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点了点头还是摇了摇头。
“你阿姨看起来很年轻哦。”街上人来人往，我满脑子迷糊地走在白晨身边，完全意识不到他究竟在问什么。“喂，你在发什么呆啊？”“呃？”我抬头看着白晨有些不满的神色，猛地惊醒过来，“她……她不是我阿姨。”
“什么？”“不是……我是说……我……我在想其他事情。”我慢慢低下头。“那种蠢问题没必要在意吧。”白晨沉默了十余秒钟之后，慢慢地冷笑起来，“我和李莉，是没可能的。”
“哦……咦，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是同类啊。而且，你现在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吧……一副‘我很在意李莉和白晨会在一起’的表情。”“没有！”我下意识拼命揉了揉脸。
白晨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在那家伙的注视下，我慢慢停住手上的动作，微微从那种目光中偏开头。
“只……只有一点。”声音细小得像是抓不住的尘埃，我……我究竟在想什么？“都说没可能了。”“但是，李莉喜欢你。”“我知道。”“那……那你……”“我么？”白晨像是在询问自己的内心，昂着头走向前方。
街道边的商店前有孩子们在挑选着各种无聊的玩具……充气的锤子、塑料的战刀……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些无聊的东西……这些虽然毫无意义，但是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的东西……不用费神去猜测或者担忧的东西……
“我……喜欢……”白晨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我。我就知道！“喂，别用那个东西拼命打头啊！”白晨惊恐地抓住我手中的充气锤子，“而且听我把话说完！我喜欢的，是尤佳！”
“呃？”“迄今为止，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这家伙强行将锤子从我手中夺走，“对于李莉……只可能是不敢接近的心情吧！你以为作为一个陪衬的感觉很开心么！”果然！这才是我当年正确的心态嘛！你就是个对于李莉是不敢接近，恨不得远远逃开的笨蛋才对呀！
“好了！先把锤子还给别人！”“锤子？”我这才意识过来，茫然地看着白晨手中举着的、我刚刚用力殴打他的凶器……为什么，我手中会突然多出一把充气锤子。白晨绝望地指了指旁边，我扭头看过去……
一个快要哭出来的小男孩，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和白晨……在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有人抢我的武器！”看着小男孩的母亲一脸凶神恶煞地走出商店，我下意识转到白晨身后，把他拼命推向前方……
“居然被当成抢小孩玩具的流氓。”白晨哭丧着脸走在我身边，“你这家伙……”“对不起啦。”“一脸开心的道歉算什么啊！”白晨用力按住我的头，“笨蛋！早说过我和李莉没可能的吧！”“嗯。”
“不过这一次……你居然会猜不到我内心的想法？”白晨将手松开时，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对我的心情已经了如指掌。”是啊……为什么呢？
“那个……是因为……”我茫然地看着白晨，一瞬间抓不住自己内心闪过的情绪，“只是，想要确定……”我到底在讲什么？
38.年级第三十九名的成绩
白晨若有所悟地挑了挑眉毛，轻轻搂住我的肩膀……我就这样倚在他怀里，跟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走过街道。等一下……突然心跳变快是怎么回事？呃，是因为依赖感……毕竟，自己需要一个完完全全留在身边的白晨，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考上大学，证明老头子的错误！所以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把白晨贸然推到李莉身边！
嗯，依赖感……这只是……依赖感……我这样想着，下意识抓住白晨的衣角……看着远处的夕阳渐渐变得模糊……
之后的日子似乎变得平淡如水……我和白晨继续着备考，而李莉和苏毅也依然作为学习小组的成员，在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来帮助我们巩固知识点。李莉似乎已经真的放弃了对白晨的那份情感……她变成了一个和苏毅一样，仅仅以普通朋友存在的角色……除了学习之外，我们什么都不再聊，也没有什么能够再聊。
这样……也好吧。毕竟白晨和李莉的差距……就像屌丝和女神的距离。意淫是一回事，但是谁真的见过屌丝抱得女神归的事情呢？所以，不如就这样彼此忘记……站在自己应该站立的世界，面对自己应该面对的人生……
当然，作为补偿，我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应考技巧一点不漏的告知了李莉、甚至苏毅……依靠这种东西，她应该能够在高考中有超越常规的发挥，进入全国最优秀的大学。我的这种乐观，一直持续到第二次月考结束之后……
“李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第二次月考结束的第三天，在第一节语文课上，班主任突然用一反常态的严厉将李莉叫出教室。李莉就这么一脸平静地走了出去……从她的神色中，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或是细节。
我有些不安地看着她低头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过教室边的窗户，走向我看不到的地方。
“那个……”我皱眉轻轻抓着白晨的衣袖，“李莉她……”白晨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我不知道、与我无关”的表情，继续埋头书桌，做着笔记……算了，这个靠不住的家伙。我恨恨地用笔尖在课本上划下一道重点线……然后看着那条线，发起呆来……之后，李莉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
“别跟着我啦！”“怕你忘记吃午饭啊。”“那种事情不可能忘记吧！”“是么……我以为你现在满脑子只记得李莉的事情。”我气结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白晨……这家伙，凭什么对我要这么了如指掌。
“我们是同类啊。”这家伙居然从口袋里掏出面包，递到我面前……呃，什么时候买的？“第四节课我不是借口去上厕所么……”“吃不下了！”“笨蛋。是借口上厕所从校办商店买来的。”这家伙居然轻轻敲了下我的头，“那个时候就知道你中午肯定没时间自己去买饭了。”
我赌气般抓过面包，狠狠咬了一口……李莉现在一定在学校的某个角落……从第一次月考之后，这家伙为了节省时间进行学习，已经将吃中饭的地点从家里改到了教室……可是她现在人究竟在哪里呢？
偌大的校园我已经带着白晨转了两圈……不行，就算再转两圈，我也要找到李莉！就像以往她总能找到孤零零的我那样！可是，不争气的身体在第二次走到自行车棚附近时就已经坚持不住。
“都说会累了。”白晨毫不讲理地抓住我，“去自行车棚那边休息一下。”“不要……”我拼命抓挠着白晨的手臂以示反抗之决心，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车棚另一头的绿化带那里传出来。
那是……李莉失控的哭声？我和白晨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弯腰、接着车棚的掩护，溜到靠近哭声的地方……李莉就这样无助地站在绿化带的灌木丛后，双手捂住脸颊……而苏毅则手足无措地站在她对面！？
这混蛋干了什么！！白晨用力按住我的脑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冲动。就在我朝白晨龇牙咧嘴的时候，苏毅激动的声音让我一瞬间安静下来！“不要那么在意一次考试的得失！年级第三十九名的成绩证明不了任何事情！”
等一下？李莉这次月考……只拿到年级第三十九名？这家伙，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十的吧？“不……不是那样。”李莉摇着头、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我自己知道……那已经……”到底在讲什么啊？
“如果李莉同学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帮忙吧。”苏毅突然抓住李莉的手腕、强行拉开，让她哭泣的脸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虽然我不是那个人！但是给我时间的话，我也许能够努力让李莉同学从这种失落的状态中走出来！我……”
李莉似乎被苏毅吓到了，拼命摇着头、小声地说着什么。这混蛋……究竟想干什么！！“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我的愤怒临近爆发点之时，保安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我和白晨下意识地站起身。
“那个……”白晨一把按住我的头，“这家伙吃了过期面包，肚子不舒服！”“是……是……”我配合地低头捂住小腹。“我一会送她去校外医院看一下！那个，请不用担心！”白晨一脸浩然正气地看着保安……
直到他迟疑地看了我们几眼，狐疑地离开。好险……我轻轻擦去额角渗出的汗水，转头看向绿化带那边……李莉和苏毅已经惊慌失措地看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39.大家似乎有点紧张过头
“笨蛋……现在再蹲下已经没用了吧！”白晨揪着衣领把我提起来。我怯生生地靠在白晨身边看着李莉。“那个……李莉……”喂，别跑啊！！
我伸手想要抓住李莉的背影，那个像是受惊的小兔子、毫不犹豫一头撞向森林深处的背影，可是白晨死死揪住我的衣服，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毅朝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之后，追着李莉的背影消失在我们眼前。
“你干嘛！！”“你不觉得……现在不要出现李莉面前比较好么？”白晨的声音冷得让我有些诧异。“那个……”我仔细地看着这家伙的神色……似乎有些想要抓住但是又十分清楚无法抓住的东西在他心里悄悄滑落……那是什么？
“喂，面包掉了。”这家伙突然低头看着我。“咦……我还没吃饱！”“走啦……带你去吃点别的。”“可是李莉……”“走啦！”白晨强行拉着我从车棚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向校外……我拼命回头，期待看到李莉的身影回到视线中……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次的自习……”我不安地悄悄瞄了一眼低头坐在课桌前的李莉和苏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一节自习课继续四个人的互助学习，真的合适么？从中午的事情之后，李莉一下午都有意地避开我和白晨……
看不见的墙在我们之间悄然成型……我应该尝试……打破这堵墙壁么？“说起来……历史和英语的备考计划基本已经成型了。”在我犹豫把话题继续下去时，白晨已经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沉默。
“现在……其他三门功课还没有完整的备考计划，是这样吧？”“嗯？”李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白晨，在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猛地低下头，用虚弱不安的声音开口道，“是……是这样。我会尽快……”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今天就分开复习历史的相关知识点好了。”白晨完全无视李莉想要继续说明的心情，“尤佳跟我一组，你们两人一组……”“为什么突然让他们……”我下意识瞪着白晨，“我是说，之前一直是四个人一起进行复习的。”
“有什么问题？”白晨似乎有些不自然地避开我的注视，“难道你还想追问这两个家伙中午那件事的进展？”“白晨！”“也……也对。”李莉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打断了我脱口而出的焦虑，“我和苏毅……刚好准备继续整理其它几门课的备考计划……还有……”
李莉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几乎说不下去的时候，她默默站起身，搬着自己的课桌走到一旁……苏毅迟疑片刻，老老实实跟着李莉将课桌搬开。我失神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但是却不知道该怎样挽回这个让人沉默得害怕的局面……
李莉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走到白晨的课桌前，将之前放在上面的笔记本拿起。“对……对不起。”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没人看得到她此刻的表情，“打扰你们了。”
“不是……”“早这样不就好了。”白晨在我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时候，又冷冰冰地插话道，“说到底，人以群分。跟我这样的人走得太近，实在有损身份。”“白晨同学！”
在我一巴掌打昏那个蠢货之前，苏毅已经走到李莉身边，冷漠地看着白晨。“虽然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不过这一次，你实在有点太过分了。”“你想打架？”“不！我想教训你！”“来啊！”白晨用力一推课桌，猛地站起身。
等一下！蠢货！你要是把苏毅揍出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去善后！？这家伙，也是学校寄予厚望的优等生之一啊！可是，在我和李莉都反应过来之前，苏毅已经狠狠一拳砸在白晨的鼻梁上。应该说……那个笨蛋不做任何反应地，让苏毅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鼻梁上！
白晨摔向教室角落的动静，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家伙，就这样满不在乎地坐在那个角落堆放的扫帚、簸箕之间，抬起头看向苏毅。
“这样，满意了么？”他用食指蹭起流下的鼻血，对着苏毅晃了晃，“还是，想继续给我一下？”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白晨从嘴角挤出的、那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你们在做什么？”班主任的声音在后门响起。一群看热闹的混蛋几乎是瞬间回归到认真复习的状态中，只剩下我们几个站在教室后面的家伙无法掩饰此刻的慌张。
“我不小心摔倒了。”白晨从角落里站起身，看着班主任，“大家似乎有点紧张过头。”班主任冷冷地看了看白晨，最终却在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定格……然后不做置否地离开后门……话说，这一次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这场闹剧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悄悄靠近白晨。“我没事。”这家伙头也不抬地发现了我的企图。“骗人……”“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这家伙始终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参考资料……嘴角滑出的笑容，像是想要拼命藏住什么……
之后的学习小组，就这样无疾而终……李莉和苏毅彻底从我们的世界里掉了出去。他们再没有在自习课出现在我和白晨面前……偶尔，他们会在一起进行讨论；但是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莉也再没来叫我上学……我和她，就这样变成了点头微笑之后、擦肩而过的普通同学……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同学。我不知道这种状态究竟是好是坏……
但是，第三次月考，白晨、我、和李莉的成绩都出现让人难以想象的滑坡。我和白晨是因为缺少了李莉对于知识点的梳理和讲解……可是，李莉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40.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莉
“你是说，她最近一直都不在家？”“是啊，说是去给白晨进行补习。”“这……这样。打扰了。”我匆匆忙忙朝李莉的母亲道别之后，举着伞冲入楼外的瓢泼大雨之中。
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去白晨家帮他补习！从那次自习课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更重要的是，白晨最近经常在我的住处和我进行知识点的梳理细化！
这家伙，究竟去了哪里？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雨里开始疯狂地寻找……不在苏毅那里、不在学校、不在老师家……两个小时之后，我带着没法忍住的眼泪绝望地走向湖畔公园。
公园里幽暗的路灯在大雨中泛起一圈圈破碎的光晕，像是大雨之中这个模糊得已经不再完整的世界……可是，在那样幽暗破碎的灯光下，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影子，抱着自己的书包跪倒在绿化带中，绝望的哭泣。
那是李莉！完全湿透、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莉！
“你这个笨蛋！”李莉跟随我的咆哮抬起头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从我眼前逃开！休想！就算是雨伞丢了、全身湿了、人摔倒了，我也绝不会让你再次逃掉！
在李莉惊慌地滑到在绿化带另一端时，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死死拽住她的衣角……两个人就这么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大雨里。像是绝望哭泣的大雨里……
“笨蛋！也就是说，你每天晚上都没有看书！每天晚上都来这个地方一个人发呆！”李莉低头抱着书包，既不看我、也不说话……只是跪坐于地，颤抖着压抑住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我抓着她的衣领，却无力将她拉起，“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我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不远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那个健身广场，看到那个空无一人的跷跷板……那个白晨原本一直存在的地方。
“是因为……白晨？”“很傻么？”李莉惴惴不安地小声开口，分不清是在问我、还是询问自己。“什么？”“很傻吧？”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我，“其实，白晨一直在尤佳那里补习功课吧？”我看着李莉，无言以对。
“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可是还像个傻瓜一样守在这里……期待着，也许、也许某个晚上，能再看见白晨一个人坐在跷跷板上，一个人对着月亮说话。”雨点从世界的每个角落砸下……这里已经听不到那个人对月亮喃喃自语，能听到的只有雨声、淹没了世界的雨声……
“如果……再看到他坐在那里……”我茫然地开口，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究竟想说什么，“你会告诉他么？说说出喜欢他的心情么？”“不可能了。已经有了尤佳……”李莉呆呆地抬头看着我，“他已经不需要这里……不需要我……”“不是！”“我是多余的……”
我拼了命地想让李莉抬起头看着我，可是她将头死死埋在双臂之间，把我和世界统统排斥在外。“我是多余的！”她像个赌气的孩子，不顾一切地朝我、朝一切用力大喊。“说了不是！”我用同样绝望的声音大喊出来，跪在她身边用力抱住她，“那家伙……白晨他……”
“喂，回家吧。”我和李莉惊讶地转头……白晨举着雨伞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脸色隐藏在我们说看不透的黑夜里。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雨太大了。”这家伙看着我们，捡起我之前跌落的雨伞，“一起回家吧。”
他的声音不像请求也不像命令……就像是一个偶尔路过的行人平静地向我们说出一件事实。可是，我和李莉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刻的白晨；我们就这样茫然又老实顺从地扶持着站起身，慢慢走到他的伞下。
三个人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扭曲拉长，古怪地混淆在一起……“雨真大。”“嗯。”和白晨并肩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我低头慢慢数着自己经过了多少盏路灯。在把李莉送回家之后，我们就像是一直在避开着对方的某些东西……我们都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去到公园；都没有问对方该如何面对李莉；甚至都没有问对方……该怎么办。
“到了。”白晨突然轻轻开口。我茫然地抬起头，住处就在前方……我低头从白晨手中拿过自己的雨伞，但是却没办法从他的伞下走开……我在……等什么？“你刚才，”白晨看了我足足一分钟之后，“是不是就要说出来了？”
“说……说什么？”我的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憎恶。“对李莉说出‘白晨其实一直喜欢你’这句话。”“没……我……不知道……”在下意识想要否定时，我看着白晨的目光，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呢。”白晨轻轻将我拉到怀里，“明明没有任何喜欢上李莉的可能，但是又不能完全平静地去无视她的存在……”他的心跳……不再如同往常一样平静。
“我不知道，她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她、还是去憎恨她……但是反正不可能会爱上……这一点，即便没有你出现，也是可以肯定的。而且现在有了你……”
在我的注视下，白晨的说明渐渐开始变得毫无逻辑的混乱……这笨蛋，在紧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