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板仓洋一
A
我因为非法持有兴奋剂而被逮捕,受到刑期两年的判决,在服完刑期出狱的那一天,正是风和日丽晴朗的五月天。
我失去了我的全部。地位、家,就连奴隶们也是。真的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现在,我在京滨东北线沿线的住宅区寂寞的生活着。
每当我伫立在阳台上,远眺天边的夕阳馀晖时都会觉得直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全都好像梦一般。
这就是所谓的无法产生现实感吧?身体感到有如被一张薄膜包住一样的奇妙感觉。
突然间,我被一阵毛骨悚然的不安全感侵袭着,就连站着也不能,只是用自己的头敲打着柱子。一直、一直打着。
不久,鲜血就迸出,滴落在床上。这是毒瘾发作的痛苦症状吗?绝对不是。因为从停止瞌药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以上了。
***
有一天,一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应该去世的那个男人。
是板仓洋一。他正坐在西麻布酒吧的凳子上。
我在酒吧连续喝了三摊,喝醉了就往快速车道飞奔过去,差一点被计程车压死,当时被一位陌生的男人给救了。
「板仓先生在等妳。」那个男人说着。
「板仓?」我反问着。
「板仓…是不是板仓洋一呢?」
「是的。」
我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个男人搭进黑色高级轿车。
「唉呀!好久不见!」板仓洋一一看见我来,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而且伸出右手来。
我想是握手吧?于是我也伸出右手来,但是板仓洋一却用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
「怎麽样呢?脑内冒险快乐吧?」
「脑内冒险?」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事前没有取得妳的了解实在是伤脑筋,因为妳现在已经成为研究计画的实验者了。」
我坐在凳子上对店员点着威士忌。
「我对于慾望的具体化比较有兴趣,妳是不是说一下妳希望追求怎麽样的生活呢?」
我不知道。板仓洋一所说的事,我完全无法理解。还是我不太正常呢?
也许是我多虑,但是我的确看到室内奇怪歪曲的装饰。是因为喝酒的关係吗?我将威士忌一口气喝完。
「妳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板仓洋一像告诫小孩般的说着。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这样说着。
「是的!在妳脑海中应该被输入这件事的。」
「那为什麽你却会在这裡呢?」我看着板仓洋一的眼睛这样说着。
的确!这个男人的确是我认识的板仓洋一。绝对不会错。
「我没有死啦!」
「你说谎!」
「我的研究,首先是从声音开始的。」板仓洋一用平稳的口气说着。
「声音?」
「是的、例如在椅子内部编入振动的单位,会将音乐信号的低音成分传送到那边。总之,利用身体感应低音的音波系统,或声音的传达函数,依物质特性而变化的特徵,在床底装置传声器,在胶状成分的床垫上,给予强力振动波系统等等,我们就是做这方面的开发。」
「我完全听不懂!」
「但是、这些系统,这种振动的感觉是不可能掌握全部的音乐资料,只有单纯的节奏或夸张的音域起伏。这种振动成为音乐,为了使人心情舒适,通常搭配普通的扩大器和耳机,以音乐的进行或结束为前提进行着,因此是首次让全身感到震动的重低音。但是、脱离音乐的构造,仅仅用感觉振动,就成为让心情舒畅的音乐,是四、五年前引起注意的音波、或1/f光谱分析、或声音画面同时收录等等的音响脉动,因感觉神经和交感神经作用而变得明显,事实上,利用摇晃的震动波来让人睡得安稳的床等,过去曾经被推出过。」话说到这裡,板仓洋一开始用火点燃烟草。
「这样的声音不仅限于振动,映像等光彩或颜色的运动,加上有关嗅觉触觉神经传达的函数速度等等,在振动的内部资讯被需求的背景下,明显地包含在这个电子媒体社会的情报,对于均质的供给和分配的制度化。情报和感觉器官的连锁关係,慢慢地将情报的媒体网路,在活体的代谢机能或感觉中,可掌握情报媒体网路的情况,由于听觉、视觉情报系统複合感觉化等等,经敏锐地被实现了;特别是模拟实验或立体感资讯,比如超写实主义的扫描,或虚无主义的实现等等,现实感的複製或再现,人类=机械界面的领域中,加上电子媒体等外侧的情报领域和内侧的资讯,也就是人类感觉或神经系统,被设定为重要的媒体器官,两种资讯交流或交感的互相利用,让固定的媒体和人类的情报线路起了变化,人类的感觉次纪元,被新资讯贯穿的舞台被唤起…那时,我的实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那我成为你的实验品了。」我这样说着。
「如果事实成为如妳所说的,应该就是完全的成功了吧!」
我的视线往柜檯裡面看去。不锈钢的洗涤槽放着菜刀。
「牙子,乾杯吧!」板仓洋一说着。
不要开玩笑!我成了土拨鼠吗?若是一切皆为幻觉,那为什麽我的年纪也大了呢?从那时开始,经过几年呢?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我怒上心头!
「来吧!牙子。」
我挺身抓了菜刀,向着板仓洋一挥动着。
「妳、妳这是干什麽!?」
板仓洋一的胸部喷出鲜血来,飞撒在我的脸上。
我抓着菜刀,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的挥刀砍去。最后尖叫的冲出店外。
B
我顺着这条路不断的奔跑着,也不知道该在哪边停下来。
这裡是哪儿呢?这是一个完全没来过的地方。我为何会来到这裡呢?
好像是─
我已经成为板仓洋一的实验品了。于是我用菜刀刺他,冲出了酒吧。板仓洋一应该死了吧?
我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后来看到右边有栋白色屋顶,很小的建筑物,于是我鬆了一口气。也许有什麽吃的东西也说不定。
我一站在这建筑物前,就觉得好像汽车旅馆一样。我打开木製的门进到裡面。一阵发霉的恶臭扑鼻而来。
「对不起!」我敲着柜檯的玻璃窗。
「对不起!」
因为很久没有人出来回应,于是我决定爬上二楼看看。每爬一阶,楼梯就发出令人讨厌的吱咯声。
二楼的两侧门并排着,地上铺着红色地毯。我立刻打开右边的门。
「牙子小姐。」是谁在黑暗中喊?
「耶?」我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看着。
有个脸直愣愣地浮现出来。是佳也。
「佳也?」
「是的、牙子小姐,是我。」
「你骗人。」
「我为什麽要骗妳呢?」
「你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为戎麽这样说呢?我是妳的奴隶啊!来吧!像平常一样的苛责我吧!」
「不要、不要过来。」
「牙子小姐。」
「不要过来!」我用力的关上门。
惊恐的走在红色地毯上。我走向左边的门,感觉好像人为的安排。我决定打开那个门来看看。
「牙子小姐。」在黑暗中又传出呼唤我的声音。
「妳是?」
「是我。」
「矢织?」
「是的,我是矢织。」
「妳骗人!」
「为什麽要骗妳呢?」
「妳也应该不存在的!」
「妳为什麽这样说呢?我是妳的奴隶啊!」
「妳骗人!」
「为什麽要骗妳呢?」
「妳应该是不存在的。」
「妳说什麽呢?我是妳的奴隶啊!」
什麽东西?妳应该是不存在的,为什麽说妳是我的奴隶呢?妳
是不存在的…
我把门关上。
「牙子小姐。」是谁拍着我的肩膀。
一回头,就看到佳也露出笑容站在背后。
「牙子小姐。」
「不要这样叫我!」我嘶喊着。
「牙子小姐。」
「讨厌!」
「牙子小姐、牙子小姐、牙子小姐、牙子小姐,牙子…」
「住口!」我突然把佳也撞倒。
佳也微微的露出笑容站了起来。
「我的母亲已经死了。」
「你的、母亲?」
「是的,我的母亲因为生病,今天,在医院过世了。」
「那麽…」
「随后,我父亲就在家裡面上吊自杀,我…我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说谎…你是…」
「牙子小姐!全都是牙子小姐的缘故啊!」
我撞倒佳也,往走廊跑去。
「牙子小姐!」
我一回头佳也就追了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
我弯到走廊,高举着二十六号房的金属门牌,打开门冲进室内,从裡面将门锁上。
我忍不住蹲了下来。
「怎麽一回事?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不知道是谁,将手放在我的肩上。
「牙子。」
我回头看,那裡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脸。
「牙子,最近好吗?」
是我母亲。
「妈妈?」
「牙子,对不起!」
母亲说完话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妈妈!」
我站起来,将手伸向黑暗中母亲消失的地方。
那双手─
为什麽无法触摸到。好可怪啊!
突然,四周响起噼啪的金属声,就陷入一片黑暗。